張日旋和僕役們都離開之後,四下突然一片靜謐。沒有了聲音分散吳邪的注意力,他更覺那血腥味刺鼻無比,令他隱隱反胃。
 

    他小心翼翼地摸上張起靈的頸動脈,同時仔細觀察他的胸膛起伏......良久良久,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有脈搏,也還有呼吸......他沒死!真是太好了!
 

    吳邪一放鬆下來,眼眶便覺得有點熱,他揉了揉眼,拍了拍臉頰要自己振作點。
 

    他看看張起靈身上的長布幾乎已浸滿了血,心想:雖然張日旋說一個時辰換,但勤點換總是有益無害。
 

    念頭一起他便動手去掀那長布,殊不知那布一揭,露出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血洞,讓吳邪臉色頓時一陣發青,撇過頭乾嘔了好一陣。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猛吞口水,努力讓自己不再反胃了,才轉回頭看著那幾乎找不到一處完整肌膚的軀體。
 

    顫抖的長指撫上那滲著血的圓洞......那傷口之深,手指幾乎都可探進一個指節。
 

    這怎麼弄的......?自己挖的?不疼嗎?
 

    他連看都覺得疼……疼到喘不過氣……
 

    吳邪胡亂地抹了抹臉,不讓自己的眼淚往下滴到傷口。
 

    他重重呼出了一口氣,拿過桌上抹了藥膏的長布—對於換藥,他不是呼攏張日旋的,而是真有些經驗。
 

    他先將張起靈小心翼翼地翻成了右側躺,將長布鋪在他身下,然後再將他翻成左側躺,從另一側將長布拉出......這樣左右輪替著翻轉,便不需將他整個人扶起。
 

    這麼來來回回地,總算將藥布給纏好,算算時間也該喝藥了,只是……
 

    吳邪看看放涼的藥湯,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頓時有些頭大—
 

    這好像比換藥棘手些。
 

    他捧著藥碗,左右調整著角度—要張起靈坐起身是不可能的,而他根本不夠氣力撐他起來,那他要怎麼餵他喝藥而不是把藥淋得他一身可就講究了。
 

    手舉得痠了還是喬不出個屁來,吳邪決定放棄—
 

    反正病人嘛,就跟小嬰兒一樣,用最原始的方法餵總行了吧!
 

   吳邪喝了一口藥,含在口中,然後端著碗上了床。
 

    他跪在張起靈身邊,緩緩俯下頭……心中祈禱著這時萬萬不要恰好有人進來,否則他可能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粉色的唇貼上蒼白的唇,重複了好幾次……吳邪終於發現這原始方法的盲點:如果對方牙關緊閉,那也是沒屁用的!
 

    原來病人還是不能拿來跟小嬰兒相比,畢竟小嬰兒並沒有牙齒。
 

    吳邪貼著對方的唇磨蹭了半天還是不得其門而入,他只好伸出舌,嘗試著想撬開那緊闔的齒列。
 

    他鼓著頰,一面得含好藥湯,一面得注意手中的碗不讓打翻—此刻的模樣,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軟舌穿過冰涼的薄唇,刷過閉合的齒列......吳邪微微使勁頂了頂,對方無動於衷,正當他準備放棄時,頸子卻突然無聲無息地被人掐住—
 

    吳邪大吃一驚,差點嗆進了藥湯。
 

    他抬眼,發現張起靈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黑眸混沌無光,好似在看著他,又好似沒在看著他……應當是尚未清醒。
 

    不過他尚未清醒的手勁也太大!他還沒死自己卻可能會先走一步!
 

    吳邪用沒端著碗的那手想扳開頸上的箝制,但那手指卻是越收越緊......以一個受重傷又昏迷不醒的人而言,這手勁實在是非常驚人,但吳邪已經沒有心思讚嘆。
 

    他依然貼著張起靈的唇,只是整張臉已經脹成了青紫色。缺氧讓他的大腦漸漸停止運轉,掙扎也逐漸軟弱……他眨眨眼,一滴眼淚滑落,滴在張起靈的眼下。
 

    原本闃黑一片的眼眸好似掠過了一抹流光。吳邪突然感到頸部的壓力漸鬆,更有甚者,那原本緊閉的齒列亦緩緩張開……
 

    天可憐見!
 

    他顧不得換氣,搶著先將口中含著的藥湯度過去……張起靈非常緩慢,但是確實地嚥下了那些藥汁…...
 

    吳邪大喜過望,趕忙以碗就口,一口接著一口,用同樣的方法,餵完了一整碗的藥。
 

    度完最後一滴藥汁之後,吳邪才彷彿要補足方才失去的氧氣那般,用力深呼吸了好幾口。
 

    整個喉嚨宛如燒灼般疼痛,連簡單的吞口水動作也疼得他想大叫。吳邪張開了嘴,聲帶用力,卻發現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算了,這不重要……吳邪東倒西歪地靠在床邊,看著張起靈逐漸恢復血色的臉孔想:重點是張起靈活過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張起靈闔上了眼,似又昏睡過去,吳邪則是跳了起來—
 

    哎!好像又是該換藥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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