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在甘露房內,俐落地煮著茶。
 

    自從張起靈醒來那天之後,自己又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張日旋要他改將茶送到睡房,只是自己往往才到門口便被張日旋攔住,茶盤也被張日旋接手送進去。
 

    當然之前張日旋的確告誡過他不能進睡房,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張日旋似乎是有意防著自己......
 

    吳邪將煮好的茶倒進瓷壺裡,熟練地擺好茶具,端起茶盤走了出去。
 

    算了,防就防吧,自己對這裡而言,終歸是個外人。如果真如張日旋所說,四川那兒的事結束他就有回家的希望,那看來他還是多祈禱吧......
 

    經過雲池邊的時候,池畔一抹白色的身影讓吳邪停下了腳步。
 

    張日旋?
 

    吳邪端著茶盤緩緩走近他,開口喚道:「喂,你怎麼......」
 

    他的問句不自然地中斷—
 

    順著張日旋的視線看過去,池中央的涼亭裡,站著一個人,坐著一個人。
 

    坐著那人,身穿一襲水藍色的長衫,長髮束著,遠遠地看不清表情。
 

    是張起靈......沒想到他恢復得那麼快,看那坐得直挺挺的樣子,壓根兒無法聯想那天晚上他奄奄一息的模樣。
 

    吳邪在心中嘖嘖稱奇,再看向站著的另一個人—
 

    那是一名女子。
 

    雖然遠遠的看不清相貌,但婀娜的身姿還是可看出她的性別。她穿著一身紅衣,裙襬隨著微風輕揚,彷彿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一藍一紅的兩道身影,讓吳邪回想起秋日時,在這池邊看到的藍天碧水與紅葉。
 

    「她是誰?」吳邪看向張日旋,問道。
 

    不知為何,張日旋的神情異常木然,不似往常開朗溫和。
 

    張日旋沒有看向他,僅語調僵硬地回道:「那是族長的未婚妻。」
 

    未婚妻?!
 

    吳邪手抖了好大一下,整盤茶具差點摔個粉碎,幸好他連忙穩住。
 

    以張起靈的地位,和他的年紀,要有未婚妻也...也不是太令人意外的事......
 

    吳邪低頭望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不明白此刻驀然湧上心頭的酸澀是為何。
 

    張日旋語調平板地續道:「為了保住最優良的血脈,歷來張家族長皆需與擁有最強麒麟血的女性成親,張若水便是最適合的人選。她的父親是本族的大長老,她自己本身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對族長也一直……」
 

    張日旋斷斷續續地說了一長串話,不知是說給吳邪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吳邪歪了歪頭。心說:一直什麼呢?話說一半聽了也難受。
 

    正琢磨著要不要問出口,張日旋突然轉過身,抓著他雙肩將他轉了個方向,推著他的背要他快走。
 

    「你作啥?」吳邪莫名所以地問,被動地邁開步伐。
 

    張日旋站在吳邪身後,以他的身高完全遮住了吳邪的身影。
 

    他回道:「你不是要送茶?去書房吧。」
 

    張日旋的手勁不算小,吳邪捧著茶盤走得有些跌跌撞撞,抗議道:「那也用不著推我吧,我自己會走……欸而且這不是往書房的方向啊……」
 

    吳邪的聲音漸遠漸淡。
 

    池中央的涼亭裡,紅衣女子微微瞇起了眼,緊盯著張日旋的背影。

    
 

    她在涼亭裡枯站著沒有一時也有半刻了,這男人定力硬是了得,只埋頭評點那些信件,看也不看她一眼。看來她如不發話,可能太陽下山了他們仍是相對無言。
 

    張若水並不是很習慣男人對她視而不見—她對自己的美貌跟對自己的能力一樣有自信。但是面對張起靈這樣的性子,她再不習慣也得習慣—
 

    畢竟她即將成為族長夫人,能夠得到像張起靈這樣的男人,她不知會被多少族裡的女性嫉恨,自己姿態放低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一思及此,她開了口,語調刻意地放緩放柔:「我聽說,你前陣子從四川回來的時候受了重傷,現在可完全恢復了?」
 

    她聽父親提及時心急如焚,當下就直奔這宅子,但卻被拒於門外,說是族長需要休養,不見客。
 

    她哪能算得上是客?!再不用多久,她就是這宅子的女主人了,到時她一定要將當初膽敢攔她的下人,全都攆出去。
 

    坐著的男子連看也沒看向她,手上動作未停,只淡淡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他的寡言張若水已經很習慣,但習慣不代表她樂於接受。
 

    對方的冷淡讓她心中隱隱生出火氣,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唯有語調變得有些僵:「我就不懂,咱們在書房談話不就好,你大傷初癒,為何要特別跑到池邊來吹風。」
 

    張起靈這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涼風習習,張若水只覺頭上許多隻烏鴉飛過。她一雙美目瞪得快噴火,不過對方壓根兒不看她,她再怎麼瞪也是沒用。
 

    她嘔氣地掉開視線,卻瞥見池畔一抹白色的身影緩緩走遠,那人身前,似乎還有一個人……
 

    「旋跟誰在一起?」她微微瞇起眼,問道。
 

    旋跟那人靠得很近,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交情。
 

    張起靈的筆桿頓了頓。
 

    「下人吧。」他難得有問有答,雖然仍是只有短短幾字。
 

    張若水挑起了眉,像是在喃喃自語:「下人?不像啊……」
 

    張起靈無波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考:「我沒什麼大礙,妳沒什麼事的話可以回去了。」
 

    他放下筆桿,吹乾墨跡,自始至終都不曾正眼看她。
 

    張若水冷笑,也沒心思再去深究張日旋跟誰一起。她眼前的這男人究竟是真不了解,還是裝不了解,今天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我當然有事!」
 

    她走近他,在他對面落坐,一字一句地說:「聽說四川那兒的事快解決了,我就想問:那我們幾時成親?」
 

    以張起靈跟她的年紀早該婚配了,若不是好死不死的有四川那個大計畫,搞不好他們早幾年前就兒孫滿堂了。
 

    張起靈終於抬頭看向她,張若水努力維持著笑容,不在那迫人的注視下退卻。
 

    「我沒這打算。」男人這樣回答,張若水的笑容垮得很迅速。
 

    她無意再壓抑自己的脾氣,一拍桌站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全族的人都認同她是未來的族長夫人,他對她有哪一點不滿意?!
 

    「還是成親的事你要再往後延?」她終究還是軟下語調,試探地問。
 

    「不是。」張起靈緩緩站起身,張若水被他的氣勢所懾,竟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
 

    「我不打算成親。妳請回吧。」
 

    他轉過身,走出涼亭,身形一閃,轉瞬間已在池畔,留下張若水在亭子裡火冒三丈地猛跺腳。
 

    不管用任何方法,她都絕對要當上族長夫人!
 

    張起靈恐怕還不明白他自己的立場,除了她之外,他沒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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