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那個.....昨晚禁宮鈴聲大作,君上一直惦著此事,問是否.....曲將軍真的還魂了?」
 

    五年了啊,君上卻從沒有一刻放棄過希望,依舊派人四處走訪江湖,尋找異能者,自己更是每晚留宿禁宮,也不嫌穢氣,就盼著:如果曲將軍的身軀有任何動靜,他都會是第一個知曉。只是,昨晚除了銀鈴大作之外,什麼異像也無,如果.....又只是空歡喜一場,那君上該有多失望啊!!
 

    楚君惜從他胸膛上抬起臉來,殷紅的舌與嚴駒的乳頭間繫著一條曖昧的銀絲。一個面貌姣好的人兒,卻伸著舌,露出這樣的淫態,嚴駒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不敢再看。
 

    楚君惜四肢纖細,皮膚細滑,面貌秀雅......端的也是個美男子,美中不足的便是—他雙目一片白濁,看起來像是瞎的。
 

    江湖上傳言:他擁有的不是世俗的眼睛,而是『靈目』,也就是可見鬼見神,可區分死物與活物的特殊目力。據說楚君惜的母親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卻和自己的家僕相戀,於世不容。家僕被活活打死,小姐則被軟禁在家中,連心上人的最後一面也不得見,最後還被強迫嫁進鎮上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成親不過幾月,肚子就像吹氣球一般大了起來,夫家罵罵咧咧地指責小姐偷人,小姐則是信誓旦旦地說他的愛人回來找她了,還與她一番雲雨,肚子裡的,就是那死去家僕的種。
 

    後來,小姐被逐出了夫家,娘家也容不下她,她挺著肚子,離開了城鎮,從此不知所蹤。她所生下的,便是楚君惜。關於楚君惜的特殊能力被傳得沸沸揚揚,據說他能與鬼差談判,也能與神佛溝通,許多因他不藥而癒、起死回生的事蹟信手拈來,人人皆說得彷彿親眼所見。因此,三年前,君上立刻派嚴駒將他『請』回宮中,要他協助曲將軍還魂事宜。
 

    嚴駒還記得,楚君惜長身而立在君王面前,即使雙目白濁,依舊炯炯有神,毫不畏懼地當場拒絕:『這不可能。此魂怨氣太重,對陽世已無留戀,召不回的。』
 

    下一秒,嚴駒一個箭步上前,將楚君惜往後一扯,自己擋在前,正好避過君王揮下的劍鋒。
 

    『寒星』已出鞘,正如其名,寒意澈骨,劍芒凜冽。劍尖就在嚴駒胸口約莫一吋遠處顫動,只要再慢一步,斬的便是楚君惜。
 

    『朕不管他有無留戀,朕沒准他死,他不能死。你,要不將他帶回來,要不就去陪他。』
 

    君王冷冷落下的嗓音,與那把劍同樣令人遍體生寒。
 

    『君上……』嚴駒想要幫腔,身後本該被嚇著的人卻氣定神閒地開了口:
 

    『曲將軍是死於此劍下嗎?勸君上別再使用此劍,此劍一出,魂體便感覺非常不穩定。』
 

    他的話令君王和嚴駒皆是一愣。
 

    君王持劍的手抖了起來,原本冰冷的嗓音亦流洩出一絲不容錯認的渴望:
 

    『他在這……?!曲將軍在這!?』他鬆了手,上好名劍墜地,發出清亮的聲響。碧藍的眼眸倉惶環顧四周,不復方才冷情。『盡歡、盡歡!朕嚇著你了嗎?再不會這樣了,你回來吧……盡歡……』
 

    君王形似瘋魔,四下呼喊,嚴駒也是一臉驚疑不定,偌大的朝堂,竟像無故刮起一陣陰風。
 

    只有楚君惜依舊淡定,微微笑道:『君上莫慌,說來君上或許不信,草民的感受,是可以超越時間與空間的,曲將軍也許在這兒,也許不在,但草民便是有此感覺……所以曲將軍……真是亡於此劍下?』
 

    冰藍色的眸落在地上的長劍。上頭沾滿心愛之人的血跡,止也止不住,彷彿只是上一刻的事。一抹烏雲淺淺攏上眸心,伴隨著低低的一句:『是。』
 

    楚君惜點點頭。閉上雙眼,立於原處,似乎正在感應些什麼……朝堂上一陣靜默,只聽得君王尚未平復的喘息聲。
 

    好半晌,楚君惜才睜開一雙白濁的眼,輕聲說:『或許……並不是完全的沒有希望……』
 

    自曲將軍死後,嚴駒已經有許久,沒在君王的臉上見過任何神采—應該說,一直以來,就只有曲將軍能夠讓君王出現稱得上是喜怒哀樂的普通表情,自他死後,這些人類再平常不過的情緒,就像永遠自君王身上抽離了那般。可楚君惜這一句,就好似點燃了原本已熄滅的火種般,讓一個已經長年沉落在又冰又冷,無垠黑暗深海中的人,再度見到了希望的漁火。
 

    這樣好嗎……?嚴駒心想。雖說楚君惜能夠精準地說出除了相關人士之外幾無人可知的機密,可鬼神之說,他自己依舊半信半疑。君上因為失去了曲將軍哀慟欲絕在所難免,可若過度執迷於這些旁門左道,又豈是社稷之福……?
 

    楚君惜正色道:『君上,草民現無法保證,但倘若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才能讓曲將軍還魂,君上可願意一試?』
 

    君王幾無考慮。『當然。』
 

    他必須再見到他,親口問他……為什麼這麼狠心拋下他……?為什麼不遵守承諾?曲流觴,不是重然諾勝過性命的嗎?為什麼對他說了要永遠在一起,卻背棄了諾言?
 

    楚君惜點點頭,說:『那好。那麼在曲將軍還魂之前,君上得一切聽我的,我要知道你和曲將軍相處之間的所有點點滴滴,鉅細靡遺,這也做得到嗎?』
 

    嚴駒動了動唇,正欲開口,君王便已應許:『可以。』
 

    楚君惜勾起唇角笑了,雖說雙目混濁,那笑容卻別有一股說不出的媚意。他漫聲道:『還有一個要求……我要他,從旁協助我,聽我命令,不得反抗。』
 

    他手一抬,食指無巧不巧,如此精準,比的便是嚴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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