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惜進了那裂口之後,只覺得眼前一花,隨即人事不知。等到他再睜開眼時,發覺自己身處在一間色彩鮮艷、裝潢過份華美的臥室內—這臥室他不陌生,便是上回他在夢裡遇見鬼王時,自己被其他鬼怪輪番狎玩的那處房間。
只是……那時是在夢境之中,現在卻是以實體……楚君惜揣了揣袖裡,摸著了一直貼身收著的符篆,稍稍放下了一顆心。
不對!那嚴駒呢?!嚴駒怎麼了!?
楚君惜心中一凜,從床上跳了起來。他記得他追著嚴駒進了裂口,在即將要碰觸到他的時候,便失去了意識。
嚴駒和自己不同,自己是半仙血脈,可以穿梭於三界,但嚴駒只是凡胎肉身,待在冥界越久,陽氣消耗越快,最糟的下場更可能會永遠無法再回到人界。得快點找到他才行!
楚君惜腦袋一熱,想也不想地就要往外衝。就在指尖即將觸到門扇的那一剎那,門扇突然從外頭被人推開了—
幸得楚君惜及時煞住腳步,才沒跟對方撞個滿懷。
一身書生打扮的男子,笑盈盈地望著他。比起上次在夢中遇見,對方還一臉病氣,此時男子的臉色看起來更好了。但即使他此時和善地笑著,那雙狹長的眼眸還是十分陰鷙,一點兒也沒有相應的親切感。
「寶貝兒,你這麼快就醒了?呵……看來你的修為比我想像的更深呢!穿越異界這種事,不是任何人都頂得住的……」男子半自言自語地這麼說,伸手似是想抓住楚君惜的手臂,卻被後者躲開了。
「嚴駒呢?你把他抓來冥界了!?」楚君惜也不跟對方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至此,始作俑者已經非常清楚。對方要說不知嚴駒的下落,自己也是不信的。
該死的!他原本以為嚴駒凡人的身份應當不構成威脅,沒料到鬼王竟如此大膽狡詐,膽敢將凡人帶至冥界。
男子望著楚君惜目眥俱裂的表情,又是一派輕鬆的笑了笑,這次,他快如閃電地出手,楚君惜連避都來不及避,就被他捏住了下巴。男人看來文弱,氣力可是大得驚人,楚君惜只覺下顎骨都快被他捏碎那般。
「這便是你詢問人的態度?」男子輕聲反問,狹長的眼眸隱隱透出一抹瘋狂的綠光。
楚君惜努力壓抑住疼痛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回道:「你是人嗎?無禮的傢伙就該得到無禮的對待,有錯嗎?」
男子鬆開了楚君惜的下顎,吱吱嘎嘎地狂笑了起來,笑得楚君惜耳膜生疼。
「嘎哈哈哈哈……你這小子挺有趣……看來以後不會太無聊啊……」
楚君惜一點不想理男子的稱讚,只執著追問:「所以嚴駒呢?你把他關在哪?」
男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道:「你愛人?他不就在這兒嗎?」
那個『嗎』字一落,他的面容立即扭曲變換,下一秒,便幻化為嚴駒的臉孔。
楚君惜一愣。
「如何?像嗎?寶貝兒要是喜歡,聲音我也可以是一模一樣的。」他說著說著,便成了嚴駒低沉的嗓音。
被騙了!這是楚君惜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太大意了,沒想到鬼王剛解開封印沒多久便能將變形運用得淋漓盡致。而且在裂口裡的嚴駒垂著頭,根本也看不清面容,這樣想來,只是一場騙局的機率很高。
太好了……只要嚴駒不在這人手中,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楚君惜後退了一步,面容冷肅地說:「你沒資格跟他一模一樣,因為你根本不配!」
鬼王用嚴駒的面容再度發出那種吱吱嘎嘎的笑聲,似乎楚君惜越是嫌惡他越樂。他說:「可對你有用對吧……如何?把我想像成嚴駒,小穴是不是就癢起來了。嘻嘻……嘎啊——」
他探手欲去摸楚君惜的臉,手背上卻突然一燙—他垂眼一瞧,上頭繪著金色符文的符篆就貼在他手背上,黑煙冉冉冒出。
鬼王迅速收回手臂,暴跳如雷,楚君惜卻覓得這空檔,退後一步,迅速在自己周身圍了一圈符篆,點點金光將他包圍住,儼然形成一個結界。
楚君惜盤腿坐下,默念經文,不顧鬼王在結界外頭氣急敗壞地來回踱步。鬼王數度探手,想要穿過結界碰觸他,但下場便是皮肉不斷被燒焦的『滋滋』聲響,和刺鼻的焦味。試了幾次皆不得其門而入,鬼王只得陰惻惻地道:「哼哼,我看你一個小小半仙,能夠撐到幾時?!」
語畢,他手掌一揮,一陣飛沙走石。楚君惜依舊定定地安坐在結界中,不受影響,然而房間卻已不是前一刻的樣子—梁柱塌斜,巨大的蛛網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四處是噁心的爬蟲鑽動。那些小生物同樣無法通過楚君惜的結界,但牠們一再地以身撞向符篆,自殺式的舉動,『滋滋』作響聲不斷響起,也是十分惱人。
楚君惜以不變應萬變,繼續默念降魔經文,散發著金光的符篆在他周身打轉,只是幾張黃紙,對於這些鬼怪而言,卻像是銅牆鐵壁,穿也穿不過。
鬼王大怒,在房內乒乒乓乓地亂砸了會兒東西之後,甩門而出。
若要說半仙血脈,與真正的仙人有何差別,最簡單的區分法:便是一個要吃飯,一個不用。
其實鬼王大可不用暴跳如雷,因為過了數天,楚君惜便已經搖搖欲墜。他滴水未沾,粒米未進,喉嚨像是灼燒一般疼痛,胃壁也陣陣抽搐,能夠支持他的,也就是那一股不服輸的意志力。
再忍忍、再忍忍……黑貓會發現他失蹤的,牠會有辦法的……現在不能功虧一簣……最好是就這麼死了,否則若是還活著,被鬼王闖入了結界,自己可比死還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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