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要啟程至四川，今天他提早從議事廳回來了。一方面收拾行囊，一方面，他私心地想多陪吳邪一點。誰知—
張起靈面無表情地環顧空蕩蕩的書房，桌上的茶還是微溫的，人卻不知跑哪了。在來書房之前，他才剛從睡房出來，那兒也沒有人。
所以人呢？
這小鬼......
他心中微微不悅—感覺上竟是自己一頭熱地捨不得，對方倒好，海闊天空地不知跑哪去了？莫不是又跟旋在一起？
一思及另一個男子，他的臉色沈了下來。
他漫步踱到雲池邊，遠遠就見那單薄的背影正坐在池邊，低著頭畫畫，身邊趴著一隻大黑狗。
他輕緩地走到少年身後，本想暗中看看他在畫啥，沒想到狗的聽覺硬是靈敏，在他尚未近身前便察覺了，興奮地站起來朝他搖著尾哈著氣。
吳邪跟著左右張望了一下，便發現了他。
他臉上飄過一抹不自然的紅，慌亂地將手中的畫夾進眾多紙張中。
張起靈微微瞇起眼。
自己看過他的畫沒有百次也有十來次，幾時見過他這番躲躲藏藏的樣子—那畫上，是什麼他不能看的東西？
「你畫的什麼神神秘秘的？」他問。
吳邪將畫本藏到身後，臉還是紅的，只吶吶地說：「沒、沒什麼神秘，只是你從四川回來才能看！」
張起靈挑起了眉。「現在不行嗎？」
吳邪微嗔地瞟他一眼。「又還沒畫好怎麼看！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他有意地想轉移話題，張起靈怎會不知。但既然畫者本人說了四川行後才能看，他也不能有異議不是？
「明日要出發了，今日得收拾一下。」
吳邪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黯了下來。
好快啊......終於到了要分別的時刻......上回他還不了解自己對他的情意就已經心心念念成那樣，這次鐵定更難捱。
不過他得振作點！張起靈一定也不希望送別的時候自己愁眉苦臉的吧！
一思及此，吳邪硬是擠出了一抹笑，說道：「那我一起幫忙整理行囊？」
張起靈盯著他，搖了搖頭。
「那些下人作就行了。」他瞄了一眼池中的涼亭。「要不要到涼亭坐坐？」
分別前一日，他想要好好把握與他相處的時光。
這句話果然勾起了吳邪的興趣，他的雙眼放光。
「涼亭？我也能過去嗎？」他看向池面，左右張望。「可是我不曉得怎麼過去？」
這件事他好奇很久了，但一直忘了問張起靈。
張起靈唇邊的弧度放柔，朝他招了招手。吳邪滿懷好奇地走向他，心想他是否要給自己看通往涼亭的捷徑或什麼。
結果不是。
吳邪猝不及防地雙腳騰空，被他打橫抱起。張起靈身形如風，足尖輕點，轉瞬間已掠過大半池面，來到涼亭的台階。
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吳邪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叫就已到了目的地。張起靈放下他的時候他腳都軟了，幾乎是癱在台階上喘氣。
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通往涼亭的池水中，埋著一截一截的木樁，長度正好緊貼著水面，乍看之下很難察覺。張起靈方才便是掠過這些木樁，到達涼亭的。
如此看來，這涼亭大概原本就不打算讓閒雜人等擅入，否則，就算有這些木樁，真的能順利越過去的，又有幾人啊！
張起靈朝坐在地上的他伸出手臂。「你還好吧？」
吳邪睨了他一眼，伸出手交給他，讓他拉自己起身—沒辦法，他到現在雙腳還抖得很，真需要他一臂之力。
「我說你啊，」吳邪一面起身一面沒好氣地說：「就不能先說一聲嗎？」
悶不吭聲地就來這麼一下，幸好他手中的畫冊沒失手掉進水裡，否則他一定心痛死了！
張起靈不置可否，攙著他進了涼亭，讓他在石椅上坐下。
涼亭裡也有一座小火爐，和一整組的茶具。張起靈用火石點起了火，動作俐落地開始煮茶。
吳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這些煮茶的步驟他自己也嫻熟於心，但總覺得張起靈作來特別行雲流水、特別好看。而且—
吳邪眨了眨眼。「原來你對泡茶也有一套。」
看那動作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練就，難怪早先他對他泡的茶連碰也不碰，挑得很。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熄了火，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他。「旋比較擅長。」
吳邪接過了茶杯，一面啜著，一面轉著眼珠四下張望。
在涼亭的一角，有一張簡易的竹榻，正對著廣闊的池面和山腳下的村莊。竹榻旁有一個木製的矮櫃，可收納一些書籍和文件。
看來張起靈不管是想要在這兒賞景或辦公都很方便，張家族長還挺會享受的嘛！吳邪心想。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
他看向張起靈，後者正端著茶杯，望著村莊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吳邪開口：「喂，我有一次，見到你和張若水，在這涼亭裡......」
張起靈收回遠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正等著他下一句。
他記得那天。旋為了不讓張若水發現吳邪的存在，還特別用身子擋著他。可惜，後來仍是躲不過......
吳邪轉了轉眼，有些遲疑地道：「你......該不會也像方才那樣，抱著她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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