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濛濛亮,張起靈就醒了。
 

    吳邪像隻八爪魚一樣,將他當抱枕一樣巴著,頭倚在他肩窩處,沉沉睡著。
 

    長如羽扇般的睫毛,遮不住的是眼下淡淡的陰影。
 

    他昨晚可被他折騰慘了。從涼亭抱他回房之後,自己不顧他軟弱的拒絕,又強要了他兩次,最後讓他以昏睡收場。
 

    也許自己有些蓄意的成分在—一方面是離情依依,難以抑制;一方面也是希望吳邪能睡晚些,不要面對這種離別的場面。
 

    張起靈的唇落在那閉闔的眼簾,極輕極輕,不比一根羽毛落下的重量多多少。
 

    他小心翼翼地挪開少年的手腳......許是真的累壞了,吳邪沒有醒來,皺了皺眉,翻了身復又熟睡。
 

    張起靈起身著衣,紮起長髮,最後再深深看了少年的背影一眼,邁開腳步離開睡房。
    

 

 

    張起靈正在書房做臨行前的清點,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張日旋捧著一個白玉盒子走了進來,說:「我替你準備了一些基本的傷藥,不過還是拜託你小心些,像上回那樣,如果再晚一些,神仙也難救!」
 

    他絮絮叨叨,張起靈也習慣了,默不作聲地接過了盒子,收進行囊裡。
 

    張日旋看著他收拾,突然問道:「這回過去,差不多便作收尾了吧,那吳邪......你打算幾時讓他回去?」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包袱打了個簡易的結。
 

    「我沒打算讓他回去。」他淡淡地回道。
 

    張日旋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但並沒有太多驚訝的成分。他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起靈打好了結,半轉過身望向他,依舊是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已經是我的人,他會留在張家。四川的事結束後,我打算和他成親。」
 

    張日旋於他而言,比起隨從來說,更像是朋友或家人,是以他毫不避諱地對他坦承了心中的想法。
 

    也如他所料,張日旋俊秀斯文的臉孔瞬間扭曲了起來。
 

    「告訴我你在說笑。」他向來溫緩的語調變了,變得僵硬、緊繃,帶著一點咄咄逼人。
 

    「你知道我向來不說笑。」張起靈仍是一貫平淡的語氣,對方的劍拔弩張似乎一點也沒對他造成影響。
 

    於是張日旋爆發了—
 

    「為什麼......」他先是喃喃自語,之後忍不住拔高了音調: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若水對你......!!明明知道她才是最適合的人選,你怎麼會......!!我真不敢相信!你就算要選,族內那麼多女子,你怎會、怎會挑上一個男孩子......!!」他激動到語句不時中斷,還得不斷深呼吸順氣。
 

    果然......果然還是因為吳邪那張臉嗎?連向來清心寡慾的族長也逃不過......
 

    張起靈的眼眸閃了閃。
 

    對比張日旋的激動,他顯得異常的平靜。
 

    他開口,一樣是那毫無起伏的聲線:「張若水值得讓愛她的人照顧她一輩子,而那個人,並不是我。」
 

    他深深地看了張日旋一眼,後者臉色微變,抿著唇。
 

    張起靈續道:「相對地,我也只是想照顧我愛的人一輩子,僅此而已。」
 

    無關張家,無關九門,無關江湖,無關利益......就只是一個念想,如此而已。
 

    他言盡於此,張日旋臉色蒼白地默然佇立,張起靈則是拎起行囊,與他錯身而過。
 

    就讓該想通的人自己想通吧。他想。
 

    只是,他沒料到的是:有些時候,某些人想通的事,跟他不一定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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