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三名高大的男子或站或坐。  一人面色凝重,一人斂起了笑,一人依舊面無表情。
 

    良久良久,長相優雅俊美的男子先開了口,嗓音悠悠:「我是否......不該因為他請求,就將九龍藏珠圖借給他賞玩......?就不會......替他招來......滅門之禍......」說到後來,他的嗓音低了半階,竟似有些哽咽。
 

    帶著深色墨鏡的男子抹了抹臉,眉宇間有股難言的疲憊。
 

    「別想了.......解語......也只能說他識人不清,僕役中竟有此等心術不正之人......可惡!竟讓那賊人逃了!」他捏起拳,用力一搥桌,小桌瞬間塌了一角。
 

    他眼一瞥,掃向角落處一直默不作聲的男子,道:「啞巴,你要抱著那小鬼到幾時?」
 

    五官深邃俊逸的男子垂著透亮的黑眼,望向自己懷中的小東西,那東西也正瞪著一雙淺色的栗眸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以他碰上的事情來說,不應該如此空白......倉皇,而空白。
 

    只那兩隻小小的手掌,緊緊抓著他衣領,用力得指關節泛白也不願鬆手。
 

    他在臥室裡的暗夾層找到這小鬼的時候,他不知在那兒躲了多久,也不曉得看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親眼見著自己的父母被殺。
 

    他的頸子上繫著一條紅繩,紅繩的末端便是那九龍藏珠圖—他的父母也許並非毫無所覺家中的異狀,事先將圖藏在了吳家的獨子身上,讓他躲在暗格中避禍。
 

    解雨臣向來有孩子緣,上前一步,勾起安撫的微笑要抱他出來,這小東西卻縮起身體避開了解雨臣伸出的手臂,反而乞求似地朝他伸出了雙臂,要他抱。
 

    他向來不喜歡小動物—小孩、小狗、小貓…...都在其中......但不知為何,看著那雙眨巴眨巴的栗色眼眸,他腦袋一熱,手臂橫過解雨臣,在解黑兩人驚訝的瞪視下,抱起那小東西。
 

    那東西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縮在他懷裡,瞪著眼看著周遭的一切,既不言語、也不哭鬧......就算他對於小孩的行為模式不太熟悉,也覺這傢伙不太對勁。
 

    深色墨鏡的男子嘖嘖稱奇,道:「喂,這小鬼該不會是啞巴吧?這麼巧,正好和你湊一對。」不然無法解釋三個人裡面他為何獨獨黏著啞巴呀,明明這傢伙不僅面癱,渾身還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從來就沒見過有小孩願意親近他的。
 

    解雨臣鳳眼瞪去,啐了他一口:「胡言亂語!他正常得很!」
 

    他在這娃兒年紀更小的時候曾見過他,活潑好動,正常得不得了。他踱至張起靈身前,彎身與他懷裡的娃兒平視,柔聲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幾歲大了?跟叔叔說好嗎?叔叔們都不是壞人,你別怕。」
 

    他的鳳眸彎彎,微笑朗朗,是極為可親的長相,無論是八歲或八十歲,向來都吃得開。沒想到他一番話說完,那小孩直勾勾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竟是扭過頭,再次埋進張起靈懷中,一句話都不說。    
 

    解雨臣的微笑僵在唇角,深色墨鏡男子則是大笑出聲。
 

    「啞巴,你老實說,這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他笑不可抑,面露驚奇,儘管解雨臣狠瞪他,他仍然止不住笑。
 

    張起靈對於這種玩笑話向來缺乏回應的衝動。他垂下眼,探手拍了拍那小小的頭顱,後者動了動,抬起頭看他,眸底有絲驚慌。
 

    「名字?」張起靈問。嗓音淡淡的,卻摻了一絲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溫柔.......像拂過堤岸的春風,不染塵埃,卻撩動了春水。
 

    小孩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深色墨鏡的男子翻了個白眼,解雨臣皺起了眉,才正要說些什麼,就聽得一低低的、童稚的嗓音:
 

    「……吳...邪......」小孩動了動唇,說話了。
 

    深色墨鏡的男子張大了嘴,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來。解雨臣亦面露奇異,不動聲色地注視著眼前一大一小的互動。
 

    張起靈點點頭,目光沒有離開懷中的人兒,他輕聲說:「沒事了,想哭便哭出來吧。」    
 

    吳邪望著他,原本瞬也不瞬的眼眸眨了一下,然後再一下......一顆豆大的淚珠滾落,然後是第二顆......他原本繃得直挺挺,細瘦的肩顫抖起來......一開始,是低抑的嗚咽,然後,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般,變成了嚎啕大哭。
 

    小小的手指抓著他衣襟,眼淚一滴滴滲進他的衣料,在原本的藏青色上暈染開,也在他不起波瀾的一顆心上暈染開......
 

    只是此刻,他還一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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