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烈日當頭,玄青門外,黃沙漫天。
 

    吳邪靜靜垂著頭跪著,額角的血絲已然乾涸,但他的長髮與身軀皆覆上了一層沙土,模樣十分狼狽。
 

    在他前方不遠處的高台上,三名男子坐著,神色各異。
 

    「我說皇弟......」張承羲滿臉笑意地支著頰,斜睨著身旁面無表情,只定定注視場中跪著人兒的俊美男子。「午時......似乎已到了呢.....」
 

    啊…...他真是許久未曾有這種興奮感了!讓張起靈選擇:是讓心愛的男寵死在自己眼前,或者,跟他這個皇兄直接撕破臉。能夠這樣折磨他,讓他感受到失去所愛的痛苦,真是令人快意不已啊!!哈哈哈!!!
 

    如果不是因為眼下氣氛凝肅,張承羲實在很想張狂地大笑出聲,好生嘲笑他這總是不可一世,看似無所不能的庶出弟弟,提醒他要好好認清自己的出身,這一輩子只要認份地匍匐在他張承羲的腳邊即可,別想和他作對......因為,他是玩兒不過他的!
 

    張起靈眉眼凝著,並未看向自己的兄長,只沉聲喝道:「行刑!」
 

    場中單薄的身軀似乎微微震了一下,但自始至終,未曾抬起頭。
 

    是連......最後一面......也不願見他嗎......?
 

    張起靈暗暗咬牙,自胸口泛起的心疼與愧疚令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他想要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帶著吳邪逃離這一切,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但是不行。一旦讓張承羲抓著了他的把柄,他定會天涯海角地追殺自己,吳邪跟著他,反倒受累......身側的拳緊緊捏著,指關節泛白,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痛恨著自己的出身,痛恨著自己的皇族身分,痛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帶著頭套的彪形大漢向三名男子行禮後,帶著亮晃晃的長刀走下高台,一步一步走向場中的受刑人。
 

    『喀啦喀啦——』
 

    不知從何響起的馬蹄聲,自遠而近......張承羲瞇起了眼,他身後的護衛們亦面面相覷。
 

    自高台望去,遠方黃沙滾滾,似有什麼物事疾衝而來......待更近了一些,眾人才看清:那是一匹珍貴的汗血寶馬,傳說中疾行如風,日行千里。而馬上,是一名黑色勁裝,面容俊雅的男子。他烏黑的長髮束起,在腦後晃盪飛揚。他舉起手中的弓,瞇起眼瞄準,一拉一放—箭矢穩穩地破空飛出,精準地射中劊子手的左大腿,他哀嚎一聲,跪地不起。
 

    那馬與那人瞬間已來到吳邪身邊,男子夾緊馬腹,彎下身,一把將吳邪扯至馬上,接著再一扯韁繩,一聲呼嘯,駿馬瞬間掉頭,往來時方向絕塵而去。
 

    這些情節全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等到馬兒絕塵而去,眾人才恍如大夢初醒。張承羲臉色鐵青地自椅上一躍而起,朝著身後的護衛大喝:「都愣著作什?!還不快追!!」
 

    訓練有素的護衛們銜令衝下高台,躍上各自馬匹,韁繩才一振,馬兒便齊齊高聲哀鳴,跪倒在地,馬背上的護衛們跟著摔得七葷八素,好不狼狽。眾人吃得滿嘴黃沙,滿身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查看馬匹狀況,這才發現所有馬匹的腿上,都多出了一條細細的刀痕—傷口雖不深,但跑動起來便會讓馬兒疼痛不堪。
 

    「這、這是怎麼回事?!!」張承羲望著場中一片混亂的情景,滿臉不可置信。
 

    這怎麼可能呢?這是皇家的馬匹,豈有這麼湊巧,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一部位被人劃傷的道理!!除非......
 

    「是啊!!是哪來的小賊好大膽子!!敢動我們大皇子的馬匹!嘖嘖!」一直默不作聲的墨鏡男子開了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只精巧的匕首。刀刃上,血痕若隱若現。
 

    張承羲目眥俱裂。「你!是你搞的鬼!」他手指比著對方,氣得不斷顫抖。
 

    墨鏡男子挑了挑眉,似是十分震驚地道:「大皇子何出此言!難道您有親眼所見嗎?可別血口噴人,冤枉好人哪!」
 

    「你、你.......」張承羲儘管急怒攻心,被對方這麼一搶白,又忌憚著對方深不可測的實力,一時之間也只能吹鬍子瞪眼睛。「算啦!現在讓犯人逃了,你們說該如何是好!」
 

    張起靈平視前方,四平八穩地道:「皇兄放心,我必廣發通緝令,務必將犯人找回。」
 

    墨鏡男子笑道:「是了是了!以防萬一,我連通緝令都準備好了,您瞧瞧!」他自懷中掏出張宣紙,得意洋洋地攤開。
 

    張承羲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吐血—那通緝令上所畫之男子,根本與吳邪無一點神似之處,認真說起來,反倒與他有些相似。
 

    這是什麼惡劣的玩笑?!!他正要發難,就見張起靈點點頭,滿臉認真地道:「這畫工可說是唯妙唯肖。」
 

    墨鏡男子也搭話:「是吧,我也覺把犯人狡詐陰險的特質,描繪得活靈活現,靠著這個,犯人插翅也難飛啊!」
 

    他要瘋了!真要瘋了!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個局,全都是一個設好的局!!!
 

    張承羲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吼:「張—起—靈!!!」

 

 


    [西泠國書]卷十一
     道安二十六年,西泠皇帝病逝,長子張承羲即位。次子張起靈發起政變,自玄青門率軍入城,逼宮太子。兩軍交戰,太子大敗被囚,二皇子於次年登基。即位後,下令將兄長斬首示眾,頭顱懸掛於玄青門,七七四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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