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在自己的房間裡踱過來又踱過去,地毯都快被他磨出個洞來。封神跟藍尼兩人關在書房已經三、四個小時了,從日光灼灼一路談到夜幕低垂,連晚餐都是傭人送進去的。瑞恩自己囫圇吃了點東西,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什麽味道也吃不出來。他想要不顧一切地闖進書房去,可他知道封神此去,也是為了爺爺能夠認同他與他的關係,要是他貿然行動,破壞了姊姊的布局,下場也不是他自己樂見。
 

    哎……可是他總忍不住擔心啊……爺爺的火爆脾氣他也是見識過的。何況爺爺對他已經算疼寵—即使他對姊姊一往情深,忤逆爺爺多次,爺爺也沒對他說過幾回重話。可姊姊不同,既不是自家人,又是晚輩,要是爺爺多所刁難,開出什麽不近人情的條件怎麼辦?要是姊姊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跟自己在一起,被爺爺一鬧,也改變了主意,拂袖而去,那又該怎麼辦?!!!
 

    瑞恩煞住了腳步,因為這樣的臆測青白了臉,他扯了扯一頭已經毛躁的金髮,一直繃緊的神經終於無聲無息地斷裂。他轉過身,往房門口衝。
 

    等不了了!他得去書房看看!搞不好……搞不好姊姊又像上回那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怎辦!
 

    他越想越心急,長手一伸,一把拉開房門,卻差點與從門口走入的人兒撞成一團。
 

    「……姊姊!」他伸手扶穩對方,在確認對方的身份之後,更是鬆了一口氣,喜上眉梢地大叫。
 

    太好了……姊姊還在……!!
 

    封神因為他激昂的語調投給他奇異的一眼,臉上表情有些疲憊,但心情看來頗為平靜。他推開了擋路的大個子,轉了轉僵硬的頸脖,連帶拉鬆了束縛一天的領帶。
 

    他還是不習慣繫著這東西,總讓人覺得喘不過氣。
 

    他走至穿衣鏡前,瑞恩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見封神抬手便機敏地替他脫去西裝外套、扯去領帶,還輕柔地搭上手,按壓他僵硬的肩頸。封神自是樂得讓他服侍,狹長的眼眸半睜半閉,看不出思緒。
 

    瑞恩一面替他按摩,一面觀察他的神色變化,小心翼翼地問:「姊姊……餓不餓?我去弄點吃的?」
 

    封神輕吁了一口氣,身子微微往後靠,倚著他精壯的身子,搖了搖頭。說:「你呢?吃了嗎?」
 

    瑞恩不動聲色地將他的身子更摟近了些,對這種老夫老妻的對話簡直滿意得不得了。他努力壓下唇角上揚的弧度,平實地答道:「吃了。可我一直擔心你,所以沒什麽胃口……爺爺沒為難你吧……?」他終究抑不住滿腹擔心,問句在舌尖繞了一圈,還是出了口。
 

    封神緩緩睜眼,在穿衣鏡中和瑞恩視線相對。他揉了揉眉心,說:「沒。只是拋出了很多合作面向,要我去規劃。」大抵就只是被老師逼著交作業的感覺,沒什麽大不了。還有就是被不斷試探:到底誰才是被壓的那一方……
 

    封神唇角牽起一抹苦笑。
 

    就兩人身形上的差距而言,理論上應該不難猜,但因為瑞恩在人前的形象就是對他百依百順的,所以藍尼難免會霧裡看花,以為他辣手摧小綿羊……殊不知這傢伙剝下了羊皮可是隻不折不扣的大灰狼,自己早早就放棄了反攻的可能。
 

    瞧!偽。小綿羊明著在幫他按摩,手掌卻越按越往下了……就那嗓音還是中規中矩,聽不出任何不軌:「那……爺爺他……可以接受我們了嗎……?」
 

    其實就他心中打算:爺爺不接受,他頂多就帶著姊姊私奔—但可想而知,姊姊既然都親自來一趟義大利了,就絕對不會選擇不戰而逃,連帶搞得他心裡也七上八下,不曉得最終的宣判為何。
 

    「嗯……算是吧……」封神稍稍掙開了瑞恩的懷抱,貌似不經意地伸了個懶腰,手臂再放下時,指掌間垂下了一個巴掌大的,黃澄澄的物事,在瑞恩眼前晃盪,讓他瞬間呼吸一窒。
 

    金蛇令牌。
 

    「姊…姊姊……」他的目光離不開那只張大獠牙、栩栩如生的蛇雕刻,因為不明白封神意欲為何,也不敢妄動,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騙人的吧……他可以再拿回他的令牌……?這是真的嗎……?感覺像是一場美好過頭的幻境……還是他又犯病,見到的只是幻覺?
 

    瑞恩硬生生壓下了想掐自己臉的衝動,封神則是轉過了身,與他面對面,平然卻肅穆地說:「瑞恩,你是否願意收下這個金蛇令……不是作為護衛,而是身為我的家人……哎,你哭什麽……?」
 

    平靜的語氣裂了個破口,轉而為無奈,因為眼前的男子已經淚流滿面。
 

    瑞恩所有的壓抑與自制全數崩塌,他猛力將封神摟進懷中,眼淚滲進了他襯衫裡。
 

    瑞恩的嗓音從封神的肩頸處冒出來,悶悶的,滿是水氣:「我願意……只要能在你身邊,無論是作為什麽,我都願意……你不可以,再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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