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電影情節重現的感覺……顧安遠這麼想。
不知為何,他並沒有特別緊張,也許是因為個性使然,也許是因為,帶走他的這人,動作還算斯文有禮,沒有真正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不過也不能這麼說,也許是先禮後兵呢?
他被人押上了車,在黑暗中車行了一陣,然後停下。他的手臂被反轉向後,手腕被銬了起來,只靠著身旁的人拽著他的手臂,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等到他再次重見光明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置身在非常華麗的客廳裡,地上鋪著豹紋地毯,四周到處可見名貴的藝術品和掛畫,甚至還有個壁爐。在他面前,是呈現『ㄇ』字型的黑色牛皮沙發,每一個沙發上,各坐著一名中年男子。
左側沙發上是一名圓胖的大叔,身上的西裝顯得十分緊繃,他圓頭大耳,生得十分福相,聲若洪鐘:
「喂!你就是夏沐龍新的相好嗎!?」問完,也不待顧安遠回答,便轉頭向其他兩個人道:「夏沐龍是怎麼回事?波大的女人不找,找這種沒胸沒屁股的男人,樂趣在哪?」
右側沙發上坐的是一名書卷氣的中年男子,灰白的鬢角襯著他鐵灰色的三件式西裝,很有英國紳士的風範。他手裡晃著一杯威士忌,輕輕淡淡地說:「他又還沒承認他是夏沐龍的相好。」
「啊!有道理!」圓胖男子像是醍醐灌頂似地一個擊掌,再度轉回頭。「喂!小子!你到底是不是啊?還是說你是啞巴?」
以他連珠砲的說話方式,顧安遠根本沒機會回答。紳士樣的男子再度接話—這次語調添了些不耐:「他是幼稚園老師,怎會是啞巴!你說話前可以用用腦袋嗎?」
「我……」
顧安遠有些無言地望著眼前兩名長輩鬥嘴。看年紀,他們兩位都已經是他父執輩,甚至可以當他爺爺了,卻還是在他面前你一言我一語的,看來活力充沛。
「安靜點。」坐在中央沙發上的男子終於發了聲。他的相貌十分剛正,銀白的髮絲整個往後梳,露出寬闊的額頭。他的左眼橫亙著一道十分猙獰的疤痕,眼珠子是濁白的,明顯已經瞎了。他身邊放著一根木質的拐杖,看來行動也不是頂方便。但是,一個又瞎又瘸的中年男子,說話時還能給人這樣的壓迫感,難以想像要是他雙目清明、行動自如的時候,不知該是何獨霸一方的梟雄。
他只一開口,左右胖瘦兩名男子立刻噤了聲。他正對著顧安遠,道:「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夏沐龍的相好?」
顧安遠的視線在眼前三人身上轉了好幾轉,始終拿不定主意—雖說他們看起來不像一般不入流的黑道,言行舉止也難掩貴氣,但是敵是友,還是難以分辨。
他開口,嗓音有些抖,但還算平緩:「是或不是,有什麼差別?」
顧安遠認為:這三人目前都還算以禮相待,或許,可以嘗試著套套對方的話,順便拖延點時間,也許,保鏢會發現他失蹤了,夏沐龍還趕得及來救他。
可惜,他想錯了。
一個金屬樣的東西砸在他頭頂,顧安遠悶哼一聲,眼前瞬間好幾道炫光。
好痛……
冷冷的嗓音在他身旁響起:「放叔問你什麼你答什麼?耍什麼嘴皮子。」
溫熱的液體滑下他額際,顧安遠聞到了血腥氣味。他這時候,才終於感到後怕。
看來這些人一點也不忌憚夏沐龍,也就是說,想要傷害他就像捏死一隻蟲子一樣容易。
顧安遠垂著頭,血液逐漸漫進他眼眶,那種刺痛感讓他不斷流淚。
他聽見名為『放叔』那人的嗓音,低沉威嚴地響起:「如果你不是,那就沒什麼用處了。如果你是,那就正好。」一隻手機落到顧安遠眼前的地毯上。「打給夏沐龍,我們三人,等他很久了。」
是敵人!
這是顧安遠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他們想藉著自己,引來小夏,雖不知道目的為何,但十有八九不懷好意。
怎麼辦……?不能讓他們得逞……但是,該怎麼做……?
「我……不認識他。」顧安遠不斷眨去眼眶中的血滴,努力維持語調的平穩。
胖子哼哼兩聲,抱胸睨著他;斯文男子則是不置可否地啜著杯中酒。放叔冷笑道:「這可有趣,不認識的話,你的手機裡,怎會有他的號碼呢?」他揚高手臂,掌心中赫然是顧安遠的手機。
顧安遠瞪大了眼,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包被這些人拿走了,想必也已將裡頭的東西都翻找了一遍。
放叔望著他驚訝的表情,笑得更快意。他將手機拋至顧安遠眼前,對著顧安遠身旁的手下道:「打給夏沐龍,讓他聽聽他相好的聲音。」
顧安遠死死瞪著放叔。耳邊聽見手機擴音的撥號聲,接通聲,然後—
「安遠!?你在哪?」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四周有許多雜音,但是不難聽出其中蘊含的焦急和關心。
顧安遠咬了咬牙,心頭一揪,抿緊了唇,不願開口。
胖子嘖嘖兩聲,連連搖頭,對著紳士貌的男子道:「你說這死小子,有對我們這麽好聲好氣過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電話那頭,夏沐龍又接連喚了好幾聲,是以顧安遠並沒有細聽胖子的話。放叔見他一聲不吭,也不生氣,只是笑容顯得有些森寒。他朝屬下打了個手勢,對顧安遠道:「要是你不想好好說話,那就讓他聽你慘叫,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