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樹林傳來枝葉摩擦的窸窣聲,不知名的昆蟲在低鳴;抬頭一望是滿天的星斗,和一彎新月。
  吳邪環著眼前人的頸子,鼻間浮動著淡淡的草藥氣味和夜晚山林獨有的清洌氣息,此情此景,如在夢中......
  真是奇怪啊…....他好像真的曾經作過這樣的夢,或是經歷過這樣的場景,但是細節卻完全想不起來了......
  人說已經發生的事不可能會忘記,只是想不起來而已。大學時的老師也曾說過,記憶這種東西是不會消失的,只是你找不到它藏在腦中的哪一座櫃子的哪一格抽屜裡面而已,也就是我們遺失的其實是通往記憶的鑰匙。如果有一天鑰匙突然出現,比方說某種氣味,某種聲音,或是某段影像,那麼,也許就會瞬間想起來了。
  現在他的感覺,卻是他好像看到了鑰匙,但是後頭卻空空如也,沒有櫃子也沒有抽屜,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既視感』也說不定......
  思考這些玄妙的東西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或者,是對方身上的氣味,對方身上的溫度,讓他無比放鬆,無比心安......
  吳邪的頭輕點了幾下,終於受不了地心引力的勾引靠在眼前的背脊上。對方的體溫偏涼,吳邪像個小動物一樣本能地蹭了蹭,調整了一個舒適的角度,沒發現被他環住的身軀有短暫幾秒的緊繃。   
  「喂……」他的低喃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很快地就逸散在空氣中—他似乎也不在意對方有沒有聽清。「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無法言說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呢?
  他並不期望對方會給他答案,栗色的眼眸緩緩合上,鼻息徐緩。
  良久良久,睡著的他已經聽不見,那低低的,幾經壓抑過後的一句回答:
  「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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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帳前,營火燒得旺盛,王玉不知打哪借來了簡易的卡式爐和鍋子,在裡頭丟了農家的蔬果燉湯,『咕嘟咕嘟』的煮沸聲很是誘人;營火上架著鐵架,正在烤魚,食物的香氣四溢。
  他抬起頭,看著渾身滴水朝他走來的張起靈,還有他背上打盹的吳邪,不由得一愣。
  張起靈搖了搖吳邪,後者揉了揉眼睛,發現已經回到了營地,四周濃郁的香氣讓他的肚子誠實地『咕嚕』了一聲。
  「你們是怎的?鴛鴦戲水?」王玉笑著說,笑意卻未達眼底。
  張起靈睨了他一眼,一如往常地沉默,蹲下身讓吳邪下了地。吳邪用單腳撐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咧咧地笑著,壓根兒沒聽出王玉語氣下的酸。
  「說什麼戲水呢!是抓交替失敗。」吳邪吞了吞口水,雙眼放光地盯著食物瞧。另兩個男人即使彼此暗潮洶湧,見他這副餓死鬼樣也只得無聲地嘆了口氣,先幫他張羅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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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王玉拿出了醫藥箱替吳邪的傷口好好地消了毒,張起靈則負責去添柴火。吳邪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對王玉說:「你們兄弟倆長得真不像。」個性倒是頂像,某種程度上都怪。
  王玉頭也不抬地繼續纏著繃帶,俐落地打了個結。「只是表兄弟當然不像。」
  吳邪歪了歪頭,才正想說什麼,邊上另外一道聲音便響起:
  「不好意思!打擾了!」
  王吳張三人同時轉頭,只見一面容清秀,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笑得靦腆。
  少年看來有些緊張,不斷地搓著手,小心翼翼地道:「打擾了,三位大哥,不、不曉得你們有沒有醫藥箱可借......我們有個隊員受傷了,需、需要包紮.......」
  醫藥箱?是有啊。
  吳邪看著自己眼前的白色箱子,奇怪於四周的靜默—王玉垂著頭,靜靜地收拾著繃帶,沒有回話;張起靈則當來人是空氣一樣,只專注地凝視著火光。
  嘖!這兩個表兄弟怎麼這時候就同聲一氣啦!這麼不友善!出門在外不就是得互相幫忙嗎?
  吳邪朝那無措的少年笑了笑,試圖緩和自己這方的緊繃氣氛。「醫藥箱在這兒,你拿去吧。」他拎起了箱子,朝那少年遞去。
  少年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緩緩挪移腳步朝他走去,接過了他手上的醫藥箱,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他經過包紮的腳,忽又冒出話頭:「這位大哥,我看你像個文化人,不曉得你看不看得懂洋文呢?」
  洋文?話鋒突然一轉吳邪也是一愣,但對方稱他是文化人又讓他心中升起小小得意。
  「是略懂。」謙虛是中國人的美德,但再怎麼樣他也是個大學畢業生,說不懂他自尊過不去。
  少年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語調也突然轉為興奮:「那太好了,這位大哥,我們本來是要來這找個東西,但是相關資料和地址部分是用洋文寫的,我們正苦惱呢!能不能請您到我們營地那兒幫忙瞧瞧?」
  啊?突來的請求讓吳邪心中打了個突。
  雖說這兒是個開放的空間,四周也不只有他們一組人在露營,理論上是不會出什麼岔子,但要去到別人的營地總是.......
  他正躊躇著,王玉就開口了:「老闆,你腳才剛傷著,需要靜養。」
  吳邪有些驚訝他竟會出言替他阻擋,他才正想順著勢拒絕,那少年又焦急地開口了:「大哥,老闆,拜託您了,那些洋文沒解出來我們一夥人都得被困在這兒,我們營地離這兒不遠的,您不舒服我隨時攙您回來,拜託您幫我們一幫吧!」他急得扯住了吳邪袖子,眉頭都皺了起來,看起來快哭了。
  吳邪看向王玉,後者也正面無表情地回視他。兩秒後,吳邪嘆了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好,走吧。」
  少年露出那種絕處逢生的狂喜表情,不斷地向他道謝,吳邪更覺得自己下的決定是對的。
  王玉垂下了眼,看不出表情,只漫不經心地道:「老闆,還有塊紗布在我包裡,等我一下。」他起身,走入自己的營帳,再出來時拿著一包未拆的紗布塞進吳邪手中。「你帶著備用吧。」
  吳邪點點頭,跟著那少年,緩步走出了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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