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貨物的文化價值極高,歷史悠久,就保存程度來說十分完好,你們開的價錢我方恐怕無法接受,請你們重新考慮。」
 

    吳邪坐在沙發上,前方的玻璃茶几擱著一隻手機,開著擴音功能。他用流利的英文,對著手機,說了上述那句話。
 

    在他右側,坐著一名身著白襯衫的男子,正眨巴著眼望著他。
 

    手機那方同樣傳來一連串的英文。吳邪微微蹙起眉,神色有些不耐,但語調仍是和和緩緩:「我方的鑑定報告絕對沒問題,你們如果有疑慮,也可另聘專家鑑定。但是價錢的部分我堅持......」
 

    吳邪身側的另一隻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他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隨即臉色大變—
 

    「王盟,你頂一下,我接個電話。」他從沙發上跳起來,也不管白襯衫男子的反應,抓了身邊的手機就往廚房走。
 

    「什.......老闆.......老......」不是吧!這大案子談到一半怎麼......?!
 

    白襯衫的男子—王盟—瞪大眼,看著他一直以來喚著老闆的男子疾走如風,一下子便消失在廚房門後。
 

    什麼電話會比上千萬的生意還重要?!
 

    他實在摸不透他這小老闆的心思。
 

    王盟抓了抓頭,仍然認命地接替了吳邪原本坐的位置,用蹇腳的英語,對著手機七零八落地說:「呃......s...sor..ry......plea...se......w.wait......」老闆你快些啊!!這可不是我說頂就能頂的!

 


    另一方面—
 

    進了廚房的吳邪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自己紊亂的呼吸和心跳,然後按下手機的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有呼呼的風聲,有吵雜的人聲,但就是沒有一個回應的聲音。
 

    吳邪笑了起來。
 

    「小哥。」他喚。
 

    「嗯。」對方答。
 

    吳邪還記得悶油瓶第一次打給他,任憑他『喂』了好幾聲就是不回應,搞得吳邪最後以為是惡作劇電話直接掛了—也不曉得悶油瓶是否用當地的什麼電話打,完全顯示的是沒見過的號碼。
 

    就這麼來來回回地掛了好幾通,有一天吳邪突然福至心靈地喚了一聲:『小哥。』對方才回了一聲:『嗯。』
 

    這人......吳邪當時額上三條黑線掛下......不知是否從沒有打電話給別人的經驗,所以認為就只要一直默不作聲即可。
 

    『你也說點什麼吧。』吳邪當時發現之前掛的都是對方打來的電話時,扼腕地抱怨道。
 

    而悶油瓶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只一句話,就讓伶牙俐齒的吳小佛爺瞬間化成了只會傻笑的呆頭鵝。
 

    悶油瓶不一定什麼時間打來,有時早上,有時深夜;通常也沒能講多久,他那方的訊號太差,常常自動斷訊。但是吳邪仍是感到很滿足—比起對方之前消失的時候連個影子也找不著的狀況,能有這種來電,是他做夢也不敢想的。
 

    「吃了嗎?」吳邪對著電話那頭問。算算時間,也接近正午了。
 

    講電話的時候,也多是吳邪貫穿談話的主體,悶油瓶通常只是靜靜地聽,或是簡單地回應幾個單字,不過因為他之前講的那句甜滋滋(?)的情話,即使老是自己在自言自語,吳邪仍是覺得很踏實。
 

    「嗯。」沒有意外,悶油瓶就用一個單字回應。
 

    「那邊還好吧?有沒有遇上什麼危險?」吳邪又問。
 

    「沒有。」這次是兩個字。
 

    「那就好......小哥,你還記得......你離開多久了嗎?」吳邪靠著白磚牆,看著正對面的流理台,眼前浮現他們兩人吃完飯一起洗碗盤的畫面。
 

    唉......當初還想著什麼來雨村之後一個人生活呢,習慣了悶油瓶之後,他一離開,頓時感覺這房子空盪許多。
 

    「……十三天。」悶油瓶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
 

    「才十三天哪…...」也不過才過了一半。吳邪嘆了一口氣,說:「為什麼我總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小哥,」
 

    「……」對方沉默,也可能是在等著他說下去。
 

    「我很想你。」吳邪說。
 

    是真想他呀......沒有一刻不想......空閒時候想,工作的時候也想;睡前想,吃飯的時候也想;說話時候想,沉默的時候也想。
 

    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之前那十年到底是怎麼度過的,怎麼現在才預備分離短短一個月,他便如此焦躁。
 

    不過這種心思......對悶油瓶來說,應該無法理解吧......吳邪想。
 

    悶油瓶一逕的沉默,倒是聽見那頭胖子模糊的喳呼:
 

    「娘的!你們倆到底有完沒完!一天到晚情話綿綿,是要閃死誰啊!哎哎哎......小哥你別瞪,我當然不是針對你,我是在說那黏皮糖的天真......好好好.....不說不說......」
 

    胖子在電話那頭嚷嚷,吳邪在電話這頭笑得前俯後仰。
 

    感覺很熱鬧呢......如果他的身體不是這樣,也能一道去,那就好了。
 

    悶油瓶的考量,他對他的保護,他豈會不知。只是有時候,有些事、有些人,他是命也不要似地做,命也不要似地追啊。
 

    電話那頭傳來干擾的『沙沙』聲,應是又要斷訊的前兆。吳邪斂起笑,難掩不捨。
 

    就在訊號中止前,他聽得一句低低的,有些模糊,卻是不容錯認的:「我也想你。」
 

    電話斷了。吳邪也呆了。
 

    無聲的手機擱在耳邊,良久良久,他竟沒有放下手臂......過了好半晌,他才像是大夢初醒般,痴痴地笑了起來。從單純的雙肩抖動到前俯後仰,甚至連眼淚都飆出來。
 

    難得啊難得!有他這句話......就是死了也值!
 

    吳邪撫著唇,還在細細回味著,客廳卻傳來大叫:
 

    「老闆!別再笑了!救命啊!我不行了———」
 

    哎呀!倒給忘了王盟了!
 

    吳邪猛地回神,趕忙走向客廳救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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