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室內空調,沁涼而乾燥。我關上包廂門,環顧慘不忍睹的四周—
 

    高級的白色長羊毛地毯上,被葡萄酒漬沾染得紫一塊紅一塊;角落裝飾用的蟠龍花瓶傾倒著,牆上的掛畫歪了一邊,就更別提那散落在四周的空酒瓶和隨處可見的碎玻璃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的目光落在包廂內的長沙發上……正像天使一樣歪著頭安靜睡著,一點也看不出在過去的幾小時內,他將這裡攪得天翻地覆。
 

    解雨臣仍是一襲招牌的粉色襯衫,領帶不知所蹤,襯衫的上幾顆扣子也被解開,優美的鎖骨和雪白色的胸膛若隱若現......他微側著的臉有抹不自然的潮紅,粉嫩的唇也像染了胭脂一樣,嬌豔欲滴。
 

    他的吐息平穩,胸膛微微起伏,濃淡適中的眉微微顰著,竟似睡著了也不開心。
 

    所以……又跟吳邪吵什麼呢?
 

    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避開地上如繁星點點的碎玻璃,緩緩走近他。
 

    我彎下腰,探出手......正當我的手指快碰觸到他的時候,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扣住—
 

    原本像是熟睡中的男人突然彈開了眼皮,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我。
 

    他眼也不眨的看人方式一開始讓我誤以為他很清醒,但待我一細瞧,那雙朦朧的鳳眼卻明擺著:他在爛醉著,完全神智不清。
 

    他殷紅的唇動了動。
 

    「你......」他即使爛醉,氣力還是頂驚人的,看他摔出那麼多保鑣便知。此刻,他扯著我的手腕,將我拉向他。
 

    我一下靠得他很近,近得感覺我只要一開口說話,便會擦過他的唇;近得我可以聞到他身上、吐息之間的酒香......他本身也像罈美酒,光看著我都醺然欲醉......
 

    我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努力地將目光鎖在他鼻樑以上,不去注意他一張一闔,看起來無比柔軟的唇瓣,和那若隱若現的胸膛......
 

    「你.......到底為什麼,就是不肯信我?」他說,語調有絲不耐。
 

    我?我有嗎?
 

    我被他指控得莫名其妙,只好保持沉默。他又自顧自地說: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他十有八九已經死了,沒人可以在那種地方待超過十年的,你為什麼......嗝......就是不信.......」他打了個小酒嗝,皺了皺鼻子,又說:「你不信......就算了......你還想著要去接他?!.......你知不知道你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你知不知道你上回差點死了?!你能不能醒一醒!看看你身邊的人!不要一直.......一直......為了一個不存在的人......而活......」
 

    他先是慷慨激昂,而後又越說越小聲。以一個爛醉的人而言,他的口條算清晰,而我也總算聽懂了—
 

    他把我當成了吳邪。
 

    而他跟吳邪,應該是為了要去青銅門接啞巴的事,大吵了一架。
 

    解雨臣這是白費心思。
 

    那小鬼是勸不動的。
 

    光是在沙漠時,他都已經是彌留狀態了,還心心念念著要把這事交辦給我,就知道他對啞巴的執念不只是深,而是已經變成他的心魔了。
 

    他被這心魔控制著,日復一日,這成了支撐他活下去的目標。
 

    所以他不會放棄的......要是他放棄了,那他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了,不是嗎?
 

    問題就是,他在那兒不要命地追,守著他的人,很累呀。
 

    我嘆了一口氣,用沒被他扣住的那手,輕輕揉著他顰起來的眉心,輕聲安撫:「噓......我知道......我不去了,都聽你的,好不好?別生氣......」
 

    既然他把我當成了吳邪,那也不難辦—我將錯就錯地順著他,最好能哄得他乖乖的,讓我帶出去交給溫叔,一了百了,我也能盡早解脫。
 

    否則,要我一直對著他這種引人犯罪的樣子,我不太確定我的理智能撐到幾時,還是不要輕易冒險。
 

    解雨臣又像一開始那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我看,不再說話。
 

    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正想著他是否認出了是我,他卻忽然勾起唇角,漾出一個燦笑......單純、甜美、純然的信任。
 

    「好.......」他低喃。
 

    同時拉下了我的頸子,吻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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