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茫然地環顧四周,觸目所及,盡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霧氣。不管他如何轉動頭顱,能見度都不超過一個手臂遠。
 

    站在原地不動令他心生不安,於是他開始邁開腳步,穿越層層迷霧而去。
 

    在極低的能見度下,其實人對於距離的感知是很容易錯亂的......吳邪走著走著,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走了五分多鐘,還是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因為四周的景色完全別無二致—除了霧氣,還是霧氣。
 

    就在他開始覺得頭暈眼花,已經不曉得眼前所見是霧氣還是眼睛太疲累所導致,準備停下腳步時,眼前的灰濛突然隱隱約約現出了方才所未見的輪廓......看起來......好像是棟建築.......
 

    吳邪強打起精神,持續朝那隱約的輪廓走去......越走近他越是心驚......那建築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上揚的簷角、聳立的牌樓、巍峨的圓柱…...
 

    吳邪停下腳步,額角一滴冷汗滑落。
 

    這樓.......怎麼越看越像那張家古樓.......?
 

    過往詭異陰森的記憶湧上,吳邪瞬間感到胃部像沉了冰塊一樣,渾身發涼。與生俱來的好奇心與冒險性格戰勝了糾結的過往與顧慮,吳邪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趨前細細查看,衣角突被人扯住—
 

    喝!
 

    四周絲毫沒有一點活物的氣息,突然來上這麼一下真會嚇得人魂飛魄散。
 

    吳邪抖了好大一下,半旋過身,發現那扯著他衣角的,是一名約莫只及他膝蓋高度的小孩兒。
 

    吳邪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麼個詭異的地方,出現個小孩兒,比起出現任何的妖魔鬼怪都還要令他毛骨悚然。
 

    在他兀自膽戰心驚之際,那小孩兒慢慢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開口說話了:
 

    「你,不能再過去了。」
 

    那小孩其實不是青面獠牙,也沒有張牙舞爪,相反地,他生得眉清目秀、乾乾淨淨的,其實挺討人喜歡;那雙看著他的眼睛,烏溜溜,坦率澄澈......不知為何,令吳邪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原先對這小孩的防備褪去了些,開口問道:「為什麼?」
 

    小孩看著他,搖了搖頭,不知為何,那股子沉靜的氣質,好像一個人......
 

    吳邪還在比對著心目中相似之人的名單,小孩又開口說道:「你得離開這裡。得快一點,否則我們都會有危險。」
 

    他用了『危險』兩個字,但語調一點起伏也無,實在缺乏緊張感。
 

    吳邪不知為何,已經完全不怕他了,他蹲下身,與小孩平視,道:「你快離開這裡吧,這兒不是小孩子該待的地方。」
 

    事實上,他不曉得這孩子從哪冒出來的,也不曉得自己到底該怎麼離開......一切的一切,就像這四周的霧氣一樣,渾沌未明。不過,也許這小孩知道該怎麼離開,那麼,他能救一個總是好的。
 

    吳邪樂觀地想著,但小孩搖了搖頭。
 

    「我要跟著你。」他說。
 

    吳邪以為是童言童語,一時之間有些失笑。他放緩了語氣,說:「你不需要跟著我,你想想你是怎麼來的,再走原路回去便是,嗯?」
 

    小孩眼也不眨地望著他,說:「我一定得跟著你。」
 

    小孩臉上,超乎他年齡的嚴肅,以及語氣中的斬釘截鐵,令吳邪一愣。他還來不及回應,小孩便探出手,手指點上了他的眉心—
 

    一股鑽入腦門的,徹骨的寒意自小孩的指尖擴散開來,吳邪皺起眉,正想別開臉,便聽得耳邊傳來一聲聲的叫喚:
 

    「吳邪!吳邪!......你別鬧了!你醒來好不好.......這不有趣,這不好玩......吳邪......」
 

    似遠似近,忽強忽弱,斷斷續續的熟悉嗓音持續傳來......吳邪望著那近在咫尺的,小孩的黑眸,只覺額際的冰涼不斷擴大,凍得他腦殼兒隱隱生疼;而那眸心中央似有什麼在旋轉著,轉得他腦袋發暈......
 

    吳邪見到那小孩的嘴唇動了動:「快離開這兒。」他說。
 

    實在暈得受不了,反胃感上湧,吳邪難受地閉上了眼。


 

    「您不是說他中的毒已經中和了嗎?為什麼這麼多天了,他還是沒醒來?」
 

    「解少爺,雖說毒素已經中和,但是對腦部神經還是難免造成傷害,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我昨天問您也這麼說,前天問您也這麼說!一點時間是幾天?幾月?還是幾年?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狀況,還是毒素其實沒有完全中和掉?您快給他檢查檢查呀......喂,小哥,你去哪?」
 

    「…….」
 

    反胃感平息了下來,吳邪緩緩睜開了眼,眼前沒有小孩兒,也沒有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而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有什麼東西撫上了他的手......微涼、修長、而有力.....吳邪微微別過臉—這動作讓他的頸子感到一陣刺痛,不過還算可以忍受—對上了一雙澄澈透亮的黑色眼睛......
 

    吳邪眨了眨眼,在心中暗笑著自己的錯亂......方才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是剛剛的小孩兒突然長大成人了......後來才發現是悶油瓶......
 

    不過話說回來,那小孩給人的感覺,是頂像悶油瓶......
 

    吳邪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男人發愣,為了這種既視感而感到微微心驚,反倒是悶油瓶先開口了:
 

    「你沒事吧?」他嗓音一如往常的淡然,就是臉上的線條異常冷肅,唇角的弧度也是緊繃的。
 

    吳邪回過神來,扯出一抹微笑。「我沒事。」他說。悶油瓶臉上的的表情雖沒有任何變化,但仍是看得出僵硬的肌肉線條放鬆不少。
 

    看來悶油瓶這回真被嚇著了......吳邪唇角的微笑漾深,正打算安撫對方,另一陣雜沓的腳步傳來,然後是一張倉皇的俊秀臉孔。
 

    「你醒了?沒事吧?痛不痛?暈不暈?想不想喝水?還是吃東西?」
 

    解雨臣的語調就如同他的表情一般倉皇,一連串的問句說起來都不用換氣的。
 

    吳邪看向他,同樣安撫地笑了笑。
 

    「我沒事,一點點痛,還沒有餓的感覺。」他盡力回答所有問題。
 

    解雨臣重重呼出了好大一口氣,彷彿要把這些天來累積的壓力與擔憂一次全宣洩出來那般。
 

    「我說你啊,也太沒有防備了,怎麼能輕易地跟陌生人靠得這麼近......不過我真沒想到那組織有些能耐,竟能混進我們解家的宴會......啊!等等!這些都不重要......施醫生!小三爺醒了,是否還需要安排些什麼檢查,確定一下身體的狀況?」
 

    吳邪才剛清醒,體力弱,腦子的轉速也慢,實在跟不上解雨臣的思考速度,和他連珠砲般的說話速度.......還來不及消化他方才那一連串句子,就見另一個白髮亂糟糟的頭顱冒了出來,朝著他微笑。
 

    那不修邊幅的白髮白鬚,猛地一看,還真像愛因斯坦。
 

    『愛因斯坦』笑咪咪地說:「小三爺,您能慢慢坐起來嗎?我帶您去作幾個檢查。」
 

arrow
arrow

    moonlak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