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終於解決了!」
 

    瑜跳下直升機,一落地便忍不住爽快地大叫。
 

    這任務從規劃、演練到佈局,前前後後差不多花了快半年的時間,總算可以向冥主交代了!他一定要放自己幾天大假,好好補補眠。
 

    另一名男子跳下直升機,肩上背著狙擊槍,黑眸深邃,面無表情,似乎對完成這不可能任務的成就一點感覺也無。
 

    瑜似乎已經習慣他這副模樣,笑咪咪地問道:「護法,我今晚想痛痛快快地喝他個爛醉,你要一起嗎?」
 

    即使他已經升任為右護法,過去跟著瑕的習慣卻沒有改變,依舊稱他一聲『護法』,而不是直呼他的稱號。
 

    瑕瞥了他一眼。「不去。」他淡淡地道。長腿逕自邁開,也不知他要到何處。那逐漸遠去的背影,既筆挺,又孤寂。
 

    瑜直到那身影走遠才斂起唇角,換上一副憂慮的表情。
 

    三年前的那天,一切都還是那麼的歷歷在目......發狂的護法,滿地碎掉的西瓜,失蹤的凌鷹......護法的異能在那日使用過度,造成腦部的嚴重傷害,喪失了他『破心者』的能力。從此,他再無法讀取他人的心思,或是心控別人。自那日起,護法也喪失了笑容。
 

    雖然之前他的桃花笑也分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但是再怎麼樣,總比現在面無表情來得強……哦不,也不能說面無表情......至少,下屬們在跟他報告搜尋凌鷹的進度時,還是能夠感覺到他散發的專注和人氣,但是,當結論又是一無所獲時,那雙黑眸的光芒便會在一瞬間熄滅,成了死寂的闃暗。
 

    到底這麼大的一個人,能夠藏去哪呢?都傷得這麼重了.......瑜私底下,有偷偷想過:也許凌鷹不是失蹤了,而是被地下室裡的大型野獸給啃得骨頭也不剩,所以他們才會找不著他......但這話他不敢說出口。護法全心全意地相信凌鷹還活著,即使現在他已失去了心控能力,自己也絕對沒有捋虎鬚的打算—畢竟,無論有沒有心控能力,護法的槍法依舊準得令人膽寒。
 

    唉唉......小鷹……你快回來呀......!!有這麼死氣沉沉的搭檔,實在一點也不好玩兒啊!他還比較懷念以前護法會大罵他是死人妖的日子呢!至少,那時候的護法,不像現在行屍走肉的,像是一具空殼那樣—凌鷹的消失,好像把他部份的靈魂也帶走了......
 

    瑜嘆了一口氣,搖頭晃腦地,準備上夜店狂歡去。


 

 

 

    廢棄的港口,夜風呼呼吹著,即使月正當空,四下一片銀輝,依舊人煙寥落。只他一人,坐在綁著斑駁纜繩的石墩,執著酒瓶獨飲。他的腳邊,也散落著許多空酒瓶,但他臉上並無醉意,黑眸幽深沉著,看來異常清醒。
 

    這三年來,每回任務結束,他總會來到這港口,放任自己,思念那人一下下。
 

    其實,他思念那人,又豈止一下下……每回每回,他閉上眼,那天的情景便歷歷在目—
 

    他和瑜一起闖入天魁堂,一路上的雜魚們都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暢行無阻地進到了大廳。然後,他看見了身子交疊的兩人……這本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自他們的腦中讀到了凌鷹所遭受的對待。
 

    那一瞬間,他腦中好像有什麼斷了。
 

    接下來他的記憶非常模糊,據瑜的轉述,他的能力似乎一瞬間爆發出來,造成了大規模的傷害,他自己也七孔流血,失去了意識。
 

    待他再醒來時,已經淡出組織多時的璃不知為何,重新出現在他眼前,滿臉不贊同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把我說的話都當放屁?』他咄咄逼人地問。
 

    瑕沒有回答。他滿臉恍惚地看著璃蠟黃的人皮面具,看著璃的唇一張一闔,他卻什麼也聽不進去。凌鷹一定沒事的,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氣,因為自己沒有一開始就對他坦承,所以他躲起來了……一定是的……
 

    璃閉上嘴,擰起眉,終於察覺了他的不對勁。
 

    『喂,你有在聽嗎……?』
 

    『找到了嗎……?找到他了嗎……?』
 

    他最終的記憶是一個血腥味濃厚的地下室,橫陳著大型野獸的屍體,還有一些不明的,不知屬於人還是獸的屍塊……令人反胃欲嘔……為什麼他會有這個地下室的印象?他卻想不起來了……
 

    瑕喃喃重複著這幾句話,神情半是恍惚,半是癲狂。璃愣了一下,一旁一直靜默著的瑜上前一步,娃娃臉孔上一片木然。他伸出手,指掌間挾著一小塊沾血的布料。布料很殘破,血跡已乾涸。
 

    『護法,只找著了這個。』他說。嗓音有絲沙啞,表情則是壓抑過後的平靜。
 

    瑕伸出手接過。沾了血的布料,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也看不出原本屬於哪種衣著,是不是凌鷹所有。瑕緊緊捏著那塊碎布,面容扭曲地蜷起身子,抱著頭,發出一種像是野獸一樣的嚎叫。
 

    診療室突然一陣晃動,天花板的燈管和四周的玻璃窗瞬間碎裂,瑜身子晃了晃,嘔出一口血,只有璃不受影響,急急跨前一步,抓著瑕的肩膀搖晃,在他耳旁大喊:
 

    『停下來!許尚!停下來!瑜會死的!』
 

    發了狂的男人像是沒有知覺,完全聽不進他的話。天花板出現了大片裂痕,一路沿伸到牆壁,整棟建築都岌岌可危。璃再忍無可忍,一次抓起兩三支鎮靜針劑,猛力扎入瑕的皮肉內。
 

    瑕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叫聲停了下來,兩管鼻血流出。他兩眼一翻,再度昏了過去。留下一室的凌亂和面面相覷的璃和瑜。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覺得凌鷹單純、有趣,想要將他收為己有—當然他背地裡做了一些小動作,但是總的來說,青幫的悲劇,並不是他造成,為什麼凌鷹要對他生氣?他不明白……?要是那天沒讓凌鷹聽到他和瑜的談話就好了……就只差一步,他就能把凌鷹從宋于卿的身邊搶過來……真的就只差一步而已……
 

    或者,那時候,如果他追了出去,硬把凌鷹關起來,就算讓他恨他也沒關係,至少,不會永遠的失去他……不不不,他沒有永遠地失去他……鷹鷹一定躲在某個地方,他沒有在那個地下室裡面,也沒有成為那些野獸的大餐,他只是還沒消氣而已,一定是的……
 

    瑕又仰頭灌了一大口烈酒,那種食道燒灼的感覺令他感到一種自殘般的快意。夜深了,他帶來的酒也已喝盡,他緩緩站起身—雖有些暈眩,但還不至於到無法行走的地步—邁開步伐,朝下一個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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