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
男人殺豬般的慘叫在我耳邊響起，拉回我漫遊的心思。我掏了掏耳朵，交換了下發麻的雙腿，繼續只放一半的專注力在眼前的場景。
眼前的場景實在算不得賞心悅目：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連照明都刻意只用亮度微弱的黃光燈泡，更顯得四周鬼影森森；地板上還有不知何時生成的積水，鏽蝕和發霉的氣味十分刺鼻。那種鐵鏽味兒，不僅僅是來自於金屬的，還有長年累月，累積在這地下室的血腥氣味……我看四周幾個黑衣保鏢，定力稍嫌不足的，已經臉色發青，虎背熊腰的身軀搖搖欲墜，看起來好像下一秒鐘就要吐出來。
但那坐在椅上，長腿交疊著，一身雪白西裝的男子，側臉卻異常的沈靜。那種沈靜不僅僅是對眼前場景的鎮定，而是彷彿置身在一座鳥語花香的花園，享受寧馨氣氛的沈靜。換言之，眼前的慘叫，這場域的血腥……於他而言，就像是鳥鳴花香一般……這番推論，突然換我感到一陣噁心。
我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稍作掩飾。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饒了我吧！小三爺！！真的……小三爺！！救命！！」
滿身狼狽的男人十指指甲血肉糢糊，頭髮散亂，衣物殘破。身旁面無表情的黑衣人正提著一桶不知名的什麼東西，從他頭上淋了下去。皮肉腐蝕的腥氣伴隨著古怪的青色蒸氣和嘶嘶聲響起，他身上的皮膚就像紙片一樣一塊塊的剝落下來，落在了地上，揚起像是煙塵一樣的東西。
男人的慘叫聲更顯淒厲，如果可以的話，他應該會痛得滿地打滾，可惜他做不到—打滾的話，應該會讓他身上的皮膚更快速地脫落。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失了外層的皮膚覆蓋，我看著一個原本完好的人型生物現出底下赤紅的筋肉，像在看書上的解剖圖片一樣，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什麼東西？」我問。
一般不論強酸或強鹼液體，造成的結果總是腐蝕。像這樣，把人像沙化了一樣，像陣輕煙一樣的融掉，前所未見。
雪白西裝的男子別過眼來望我。他的眸色偏淺淡，若要我說，也像是那在地上翻捲的沙塵一樣，蕭索冷戾。
「從馬嵬坡那裡挖出來的東西，挺有趣。可能是古時後作為刑求的東西，上千年了還流動著，效果也維持的不錯。」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甚至噙著一點笑容，彷彿現正和我在市場上，談論一塊紮實的肥豬肉，認為它價格公道那般。
「小三爺、小三爺……我真的……我……」
男子還在叫著，但聲音已經越來越小……他的胸膛和頸子也化成了輕煙，再來是瞪大的雙眼、頭顱……
真牛逼了！殺人連毀屍也不用！就剩下一攤沙子，掃掃了事！
雪白西裝的男子撢了撢西裝上根本看不見的灰塵，緩緩站起身來，一手扠著口袋。
我望著他，沒有跟著起身。我在思索著他為何找我來看這一幕，是炫耀拿到手的新東西，還是，一種下馬威……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我不曉得他是否看出了我的戒備，輕輕笑了起來。
就像是原本木然的人偶突然活靈活現了起來，我甚至還見著他的小虎牙。
「師父，」他喚我的方式與平常並無二致。「我想吃雪花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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