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遠下了計程車,眼前是一幢獨棟歐式別墅,富麗堂皇。放眼望去,附近幾無其他住家,足見其佔地遼闊。他與石昊銘,之前多約在酒店見面,是以這處,他是第一次來。
顧安遠才一接近大門,立刻就有警衛迎了上來。「顧先生嗎?請跟我來。」
看來,對方非常自信自己一定會赴約啊……顧安遠在心裡想著。不發一語地跟著警衛的引導。
穿過了同樣大得誇張的前院之後,終於進入主建築。客廳寬敞得看不到盡頭,擺滿了各式各樣藝術品,簡直像座小型的美術館。繼續順著長廊往前走,不知經過多少間展覽室與偏廳……直到顧安遠都眼花撩亂了,警衛才終於停下了腳步。
警衛必恭必敬地替他開了門,顧安遠頓了頓,邁開腳步踏了進去。
門後是一處小偏廳,雖是偏廳其實也是奢華得誇張:腳下是花樣繁複的波斯地毯,落地窗上還鑲著彩色琺瑯,陽光灑落,在室內折射成七彩光暈,搭配上奢華高檔的家具擺設,光是看著就覺氣派非凡。
石昊銘正一臉閒適地陷在牛皮沙發裡,手裡一杯紅酒,輕輕晃盪,身上是合身剪裁的鐵灰色西裝,看得出他成功生意人的派頭。
顧安遠和他見面,多是為了做那檔子事,對方不是穿著浴袍,便是赤裸著身體,現在這副西裝革履的樣子,顧安遠倒是有些不習慣。
顧安遠進了門之後,沒再往前進,只遠遠地和石昊銘對望。石昊銘也沒說什麼,遙遙朝他舉了舉酒杯,道:「羅太太……啊,不……現在不能這麽叫了……顧老師,好久不見。你氣色挺好啊,看來是攀上了一個不錯的對象呢!」
顧安遠神色平然,並未因為他明嘲暗諷的話語而動怒。只淡淡道:「你想要什麼?」
什麼時候被拍下性愛影片,他完全一無所覺,想來那也不會是唯一的一個片段。只是,他無法理解對方的動機……石昊銘事業有成,富可敵國,想要什麼樣的男男女女,都是唾手可得。兩人這麽久沒見,理論上他早該忘了自己這小角色,在這時候傳給他影片,究竟意欲為何?自己身上,有任何稱得上是石昊銘想要的東西嗎?
石昊銘哼哼兩聲,啜了口酒,透過杯中石榴紅色的液體,望著眼前的纖細男子。
羅炎過世後,他本還想展現自己的體恤,留給對方悲傷沈澱的空間,因此隔了好一段時間沒聯絡。當然也是希望顧安遠失去了丈夫,孤身無依,又被債務纏身的時候,能夠再度想起他的好,或是哭著向他求助,然後,能夠更加深刻地理解到:只有他能夠帶給他真正的幸福,從而心甘情願地投入他的懷抱。畢竟,他願意不顧世俗眼光,納一個男人當情婦,如果顧安遠夠識相,應該可以理解這已經是他天大的恩寵。
沒想到,不知打哪殺出了一個程咬金,沒三兩下,就把羅炎留下來的債務給解決了不說,甚至還不斷明查暗訪和顧安遠進行性交易的人是誰,害得他不得不派人到酒店,清除所有他曾經造訪過的痕跡。他也曾經造訪顧安遠工作的幼稚園,想要私下和他說些體己話,從而探探他的口風,沒想到連幼稚園四周也守著許多看似訓練有素的黑衣人,警戒地注視顧安遠的一舉一動,讓他完全沒有近身的機會。
不得已,他只好讓顧安遠自己甩開那些護衛,來到他身邊。否則他實在不想用上那些性愛影片的—顧安遠能夠心甘情願地委身於他,比起受他所脅迫,當然是更好。
不過,耐心即將用磬之際,也顧不得這許多。
石昊銘平緩地說:「寶貝……我怕你忘了要當我情婦這回事,特別傳我們恩愛的影片提醒你啊,有什麼問題嗎?」
顧安遠對他吊兒郎當的言語依舊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淡淡地回道:「我從未答應過成為你的情婦。羅炎已經過世了,我和你之間,並沒有什麼需要繼續見面的理由。」
石昊銘唇瓣傍著酒杯邊緣,嘻嘻笑道:「啊,我知道……青幫幫主現在是你相好嘛……怎麼,有他當靠山,你說話都鏗鏘有力了起來啊……就不曉得他見到你張開腿被我幹得嗷嗷叫的模樣之後,還會不會要你這個破鞋啊?嘻嘻……」
顧安遠面容蒼白如雪,捏緊了拳,深深吸了一口氣。
小夏不會的……他對他有信心,也對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有信心……可是,其他人呢?小夏是一幫之主,這麼多兄弟仰望著他,也對自己投以尊敬的目光,要是他們看了影片,一切還會相同嗎……?
青白的唇動了動:「所以我問你,究竟想要什麼?」
為什麼,只是想要和所愛的人平平靜靜地廝守一生,竟然如此困難?羅炎死了,他當初造的孽卻依然綁縛著自己,讓他無法逃脫。
石昊銘一見他臉色便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打擊了對手,只差臨門一腳,這獵物就將收入他囊袋中。
「顧老師,我們好像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啊……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要你不再跟夏沐龍見面,成為我的情婦。那麼,我就將所有影片銷毀……你剛剛也看過這宅子了吧,這是我為了你特別蓋的別墅,只要你點頭,這房子就歸入你名下了。如何?你該知道,哥不會讓你吃虧的……」
石昊銘用一種曖昧露骨的眼神打量著他,彷彿此刻他在他面前,是一絲不掛的那般。顧安遠強自壓抑下反胃的衝動。
他所身處的這棟宅子,原來是一座專門為他所打造的精巧鳥籠,只要一踏入,就別想逃出生天。
怎麼辦……快想……快想想辦法……但是有何辦法可想?那樣不堪的影片握在對方手中,難道自己真的要從此深陷於此……?
今天……明明是跟小夏的大日子啊……
顧安遠閉了閉眼,眼眶酸澀,卻不想在對方面前落淚。
他開口:「我……」
『磅磅磅——』
他才說了一個字,雕花門扇便傳來急促的拍擊聲。
「石先生,不好了!」
石昊銘還未反應過來,一名黑衣人便急匆匆地推門進來,嚷道:「青幫……青幫他們不知怎的知道了這裡,現在包圍住門口了。石先生,要不從後門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