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吳邪幾乎將胃液都嘔乾了之後,也已經約莫數十分鐘過去,幸好這段時間沒人進廁所,否則可能會被他給嚇著。
 

    他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發愣—
 

    解雨臣沒說之前他自己沒什麼感覺,經他這麼一提他也開始覺得自己的臉似乎真瘦削了不少,嘴唇也蒼白了些......吳邪摸著自己的臉,左右轉著角度。
 

    再加上最近容易反胃的毛病……明天……明天就去看醫生吧……!!吳邪心想。被小花這麼一鬧騰好似也變得挺嚴重。
 

    他深吸又深吐了好幾口氣,感覺胃部終於安靜了不少,才推門走出洗手間。

 

 

    門一開,悠揚的樂音便飄進耳朵,吳邪微微一笑—想必已經開舞了。
 

    吳邪走至迴廊邊緣往下望,群眾已經讓出了大廳中央的空間,幾名賓客正翩翩起舞。解雨臣也在其中,攬著不知哪家的名媛淑女,舞步穩健,姿態優美,見著就令人心曠神怡……
 

    也許人潮都集中到一樓的關係,二樓的長廊上如今僅剩他一人。吳邪聆聽著悠揚的管弦樂音,一面信步走著,也覺得別有一番自在。
 

    解家應該算是九門裡轉型最成功的,事業觸角延伸得最廣,也最多元化,財力自是驚人—光看這氣派的本家宅子,還有隨處可見的高檔藝術品,便可窺得一二。
 

    吳邪在一座巨大的雕塑前停下腳步,不知是玉還是琉璃的材質,折射著美術燈的光線,彷彿佈滿了星芒。它的型態像是兩股糾纏的樹根,拔地而起,直上天際……吳邪仰起頭,那雕塑的頂端似是打造成開枝散葉的模樣,也像是有什麼自其中飛出……就吳邪的角度,其實看得並不真確。
 

    吳邪垂下眼,看了一下雕塑旁的小立牌,上頭寫著雕塑者的名字和雕塑名稱:『雙飛』。
 

    雙飛啊……吳邪上上下下地又將這雕塑看了好幾回,在心中反覆咀嚼這起名的意涵……
 

    「看起來雖然像是糾結的樹根,但其實靈感是來自DNA螺旋的形狀,既有成雙成對的涵義,也暗示著與某人雙宿雙飛其實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渴望,每個人在這世上都不想要孤單一人……大抵是這樣的概念。」
 

    沉靜的女聲自他身後傳來,原本以為四周空無一人的吳邪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他轉過頭,一名白衣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望著他。
 

    女子一頭及肩的長直髮,沒有多餘的染燙;臉上化著淡妝,與晚宴上大多數濃妝豔抹的女子相比,顯得素雅許多;她的五官中規中矩,不至於特別豔麗,但是看起來乾乾淨淨的,頗討人喜歡。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雙眼,異常深邃黝黑,彷彿深不見底的黑洞。
 

    她身上一襲簡單的雪紡紗平肩洋裝,露出她圓潤的肩頭和纖細的鎖骨,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墜飾和珠寶—即使如此,她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仍是掩不住。
 

    吳邪也算在江湖中打滾多年,一雙眼利得很,但現下這樣跟女子打了個照面,他卻只覺得對方深不可測,那雙黑眼彷彿籠罩著一團迷霧般,看不透裡頭的情緒。
 

    他與女子對視了許久,直到他突然發覺這樣看著女性似乎太過唐突,才連忙調開視線,勾起一個禮貌的微笑。
 

    「很有意思的解讀……小姐……對雕塑有研究?」
 

    女子眼也不眨地望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也不至於令人感覺冷硬。她整個人的存在便是淡淡的,無論是氣質、表情、站在那裡的樣子……都是如此。
 

    「有些研究。那是我的作品。」女子說。
 

    吳邪吃驚地抬眼,轉過頭去看那雕塑旁的小立牌,上頭的作者名字寫著:成雙。
 

    姓成名雙……?當真連名字也如此文青!
 

    吳邪比了比那立牌,問道:「所以妳是……成小姐?」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喀啦』聲響之後,女子來到他身邊,與他並肩站著,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清冽的檀香氣味。
 

    「是。久仰大名,吳小三爺。」
 

    吳邪唇邊禮貌的笑意斂去,他再度對上女子的眼,這回眸中多了些審視。
 

    他很確定他沒見過女子,而且自己跟藝術領域也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女子卻識得他,也喊得出他的稱號,這種不對等的資訊掌握度讓他本能地提高了警覺。
 

    「你認識我?」吳邪問。
 

    吳邪過分謹慎的語氣讓女子微笑了起來,笑容亦是淡淡的,但總比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多了些親和。
 

    「不算認識。花兒爺與我們藝廊多有來往,我常聽他提起您,您的樣子、您的氣質……方才我遠遠的見您,便猜您是否便是花兒爺掛在口中的小三爺……如果唐突了您,那我跟您道歉。」
 

    原來……是小花認識的……
 

    吳邪微微鬆了一口氣,暗笑自己太容易神經緊張。
 

    「沒什麼需要道歉的,是我自己太大驚小怪了。」吳邪笑道。「成小姐年紀輕輕,才華洋溢,當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對吳邪而言,藝術家全都是像神人一樣的人物,腦袋構造也應是他這種凡人所無法理解的。而現在他竟然還跟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一起站在對方的作品前,這對他這種藝術白痴而言著實是種嶄新的體驗。
 

    況且,他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倒是很少與藝術家來往,今日也算是長了見聞。
 

    成雙聽聞他的稱讚,微微一笑,道:「小三爺客氣了,我只懂埋頭鑽研雕塑而已,聽說小三爺的專長是鑑定古物,眼光精準,既要熟習歷史,眼力又要好,那才難呢。」
 

    吳邪保持著微笑,心中嘀咕:怎麼小花跟對方聊天,有需要把他的專長一併跟對方交代嗎?會不會太鉅細靡遺了一點?
 

    「事實上,我不作這事也一段時日了,現在主要就種種菜、釣釣魚、爬爬山,過著退休的生活。」他說。因著想起雨村的生活,唇邊的笑意微微漾深。
 

    成雙望著他,說:「聽起來很令人神往呀……是跟您心愛的人一起嗎?」
 

    吳邪愣了一下,難掩驚訝地望向她。成雙指了指他的臉,解釋道:「因為您方才的表情……非常溫柔……所以我這樣猜測。」
 

    呃……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容易讓人看穿了……而且還是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子。
 

    吳邪掩飾性地咳了咳,感覺耳根有些熱辣。不太好意思地說:「呃……應該算是……」
 

    女子像是意會般點了點頭,目光調回眼前的雕塑,道:「那麼,小三爺還真如這雕塑之名呢……可以這樣與心愛之人雙宿雙飛,永不分離。」
 

    雙宿雙飛,永不分離啊……
 

    吳邪同她一起望向那糾結的玉雕,心說:真能像這雕塑一樣,凝住幸福的時刻,永不分離的話,該有多好……
 

    恍惚間,女子的嗓音又響起:「不過小三爺不覺得可惜嗎?放棄了古物那一塊?」
 

    吳邪回過神來,答道:「其實也沒有放棄,偶爾玩票性質幫人鑑定還是有……小姐有想要鑑定的古物嗎?」
 

    他打趣地問,沒想到女子看向他,當真點了點頭。
 

    吳邪挑了挑眉,正待細問,女子突然傾身湊近他……她身上的檀木氣味變得極為濃郁,幾乎讓吳邪有些發暈……
 

    這樣的說話距離,似乎不太適當……吳邪本能地想後退,女子卻一手搭上了他的肩,也止住他的退勢......粉色的唇落在他耳邊,嗓音輕輕:
 

    「我就想請教下小三爺……曾不曾見過……把圖畫作成墜飾的古物……」
 

    什……?!
 

    「吳邪!」
 

    吳邪還來不及細想,另一聲叫喚便響起。
 

    他下意識地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就見解雨臣站在不遠處望著他,面露古怪。
 

    「你在幹嘛?她是誰?」解雨臣說。
 

    咦……?!
 

    吳邪這下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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