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的大雨鈍化了視覺和嗅覺,但張起靈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有甚麼不對勁。
 

    他在火紅的梅林前停下腳步,樹幹下兩道黑影,其中一道動了動,深色的墨鏡對上他。
 

    「啞巴……」他喚。胸口上的血洞怵目驚心,枕在他腿上的解雨臣則是動也不動,看起來已經出氣多,進氣得少。
 

    張起靈蹲下身子,黑眼鏡抓住了他衣袖,攢得緊緊的,似要這樣才有力氣開口:
 

    「吳……邪……我沒…辦法……對不…...起……」
 

    他的嗓音漸弱,手指鬆了開,頭顱無力地垂下......張起靈透亮的黑眸望著眼前相依偎的兩道人影,良久良久,都沒有動……


 

 

    「我一直在想……什麼時候你會回來?這下可好……今晚,可以把一切做個了結。」
 

    他渾身濕透地踏進大廳,縹緲的嗓音便響起。少年站在血紅的大廳內,渾身是乾涸的血跡,睜著一雙血紅色的眸,笑望著他。
 

    張起靈面無表情,也沒有說話。
 

    他不是沒想過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也沒想到……自己的心會這麼痛……痛得無法呼吸……
 

    少年朝他擺擺手,似乎很不耐於他的沉默。
 

    「我先說,如果可能的話,我並不想殺你……」他比了比自己,聳聳肩。「我答應過這傢伙。不過,那也要看你表現……我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地活著……就像你該死的師父,我該死的師兄,對我那樣……」
 

    「師父很愛你。」張起靈靜靜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狗屁!」少年高聲斥喝,目眥俱裂。「他愛我?!他愛我會把我封在這傢伙體內,讓我暗無天日地看著一切,卻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若不是他死得早,我一定會親手了結他!」
 

    少年大罵完,激動地喘著氣,張起靈則是淡淡地道:「把你封印,是因為師父捨不得殺你。」
 

    師兄弟相戀,逆倫悖德,尤其其中一人又墮入魔道,餘下那人心中的煎熬,背負著的嘲諷與指責,不是常人所能體會及了解……但即便如此,關鍵時刻,師父依舊下不了手殺了對方。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波動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下來。他重新勾起微笑,緩步走向張起靈。
 

    帶血的長指點上他胸口……張起靈垂眼望著—他明瞭這手指的威力:在轉瞬間就能穿透他胸膛。
 

    「那你呢?」少年縹緲的嗓音添了一絲媚意。「你捨得殺我嗎?」
 

    張起靈沒有回答。
 

    如果捨得,早在那時,吳邪被惑精挾持住,眸色轉為血紅的那時,就不會失手了......他不是要送刀給吳邪,而是打算將逐漸解開封印的師叔和惑精一起消滅......但在最後一刻,他終究是猶豫了,刀鋒偏了個方向,讓吳邪—應該說是師叔—接了住。
 

    少年的長指在他胸口畫呀畫,歪著頭,說:「我知道你和這傢伙的事唷......真令我驚訝呢......你這麼一板一眼的人,亂倫這事,和你真不搭......嘻嘻......如何?和我聯手吧......」
 

    少年勾上他的頸子,他熟悉且眷戀的面容湊近他,紅唇一張一闔:「我死了,吳邪也不復存在,你不想這樣的吧......你我聯手,天下就是我們的,然後,我們可以一直在一……」
 

    語句不自然的中斷,源於驀地貫穿胸口的那把刀。刀身盡沒,而他甚至連男人何時出招的,都沒察覺。
 

    少年踉踉蹌蹌地後退,直至跌坐在地......他張嘴,嘔出了一口血,卻仍是微笑著。
 

    「這就是......你的回答?」
 

    透亮的黑眸回視著他,沒有說話,只有握緊的拳,洩漏了男人此刻的壓抑與心痛。
 

    「我了解了......」少年緩緩垂下頭,伸出手,握住了刀柄。

   

    「只是......你犯了跟黑眼鏡一樣的錯誤......」他雙手交握,往後使力,閃著寒光的刀身緩緩退離他的身體。


    「沒對準啊…...心臟。」少年握著滴著血的黑金古刀,緩緩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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