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張恩祈呆立在門口,瞠目結舌。
 

    他開車載程堇返家—那是位於高級住宅區的一棟大樓。程堇就住在其中一個樓層,而且,是整個樓層。
 

    兩戶打通的空間無比寬敞,正對門是一整片落地窗,可以看到市區中央的大學和公園,綠意盎然;地面上鋪著光可鑑人的大理石,處處可見造價不斐的擺飾和藝術品。靠窗處甚至還放著一架三角鋼琴,優雅又寫意。
 

    這…這是皇宮啊……!!
 

    張恩祈幾時見過這等浮誇奢華的裝潢,光是那亮得可以當鏡子的地板,他便連踏都不敢踏入了。
 

    程堇見他一副呆頭呆腦的模樣,唇角忍不住勾起,透著一絲自己也沒察覺的寵溺。他用左手摸了摸張恩祈的頭,細軟的髮絲讓他不由自主地多逗留了下。
 

    「進來吧。」他說。「室內拖鞋在鞋櫃裡。」
 

    張恩祈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趕忙替程堇拿了拖鞋,又蹲下身準備替他脫鞋,被程堇揮了揮手,制止了。
 

    「這種程度的活兒我還行,只是肩膀脫臼,並不是廢了。」他笑著說,露出一口白牙。
 

    「是......」張恩祈望著那爽朗俊逸的笑容,眼神發直,心臟震顫得都快要跳出胸口。
 

    恩公......恩公對他笑了......天哪!!!
 

    程堇都走到了客廳才發覺那小警員還在玄關處發愣。他露出一抹苦笑,有些受不了自己連對方這副呆頭呆腦的模樣都覺可愛的不得了。
 

    答應讓對方服侍也是,完全是當下的一時衝動—
 

    一來最近他家的鐘點女傭請辭了,他原本要到他二弟那兒去討一個來,沒想到人還沒見著便先遭了血光之災。小警員那時說要服侍他,他想到有個人能幫忙打掃也不錯,便應了下來。
 

    二來嘛……他其實有些擔心小警員會被分局長刁難,若是將他放在自己身邊,也許分局長還會有所忌憚,不敢太整他。畢竟警界的上下階級、學長學弟制十分森嚴,要將一個菜鳥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彈指般容易的事。
 

    只是......自己究竟何時,這麼有同情心了?還管到基層警員的心理層面?真是瘋了......
 

    「不進來嗎?」他開口道。小警員這才如同大夢初醒,還微微紅了臉,慌慌張張地脫鞋......話說回來—
 

    「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小警員小警員的一直叫他吧。
 

    「我叫張恩祈,總長。恩惠的恩,祈禱的祈。」小警員睜著一雙圓圓亮亮的眼,滿臉認真地這麼說。


 

 

    程堇在浴室門口驀然止步,轉頭望向跟在他身後,眨巴著一雙眼的男子。
 

    「那個.....張警員,你跟著我是......?」
 

    他跟對方說了他想先洗個澡,然後對方便像這樣,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這是哪齣?
 

    張恩祈歪了歪頭,疑惑地說:「可,您傷了右手,沐浴不方便,我幫您擦澡吧?還有,您叫我恩祈就可以了。」
 

    擦......!?
 

    程堇嗆了一口口水。張恩祈滿臉認真的表情雖讓他不忍潑他冷水,但他實在沒有跟同性一起沐浴的打算。
 

    「那個......我覺得,沐浴這事,我還行......你會煮飯嗎?還是去買?我肚子有點餓了。」
 

    也虧得他反應迅速,想到這個不傷對方自尊心的方法—他又發現了自己另一個古怪的地方:不想見到那雙小狗眼露出失望的情緒。
 

    張恩祈倒沒有他千迴百轉的心思,他點點頭,笑著說:「那您洗澡吧,我去做飯,廚房在哪?」
 

    程堇怔愣著,手指比了方向,下意識地道:「冰箱裡有食材......」
 

    張恩祈又點點頭,轉身朝他指引的方向離開了。從頭到尾,笑容沒有卸下過。
 

    那笑......好心滿意足,好像......能為他做事,是一件令他多麼喜悅感動的事情一般......
 

    程堇甩了甩頭。
 

    是自己多想了吧。他只不過是一個害長官受傷,前來贖罪的下屬而已,怎可能有這種心思......搞不好也只是想應付了事,等自己傷好了便能擺脫......
 

    嘖!真是瘋了......他深吸一口氣,踏入浴室。


 

 

    程堇頂著一頭半濕的髮,毛巾圍在頸間,瞠目結舌地望著擺了滿滿一桌的菜餚—
 

    糖醋魚,酥炸排骨,東坡肉,客家小炒......豐盛到他幾乎要以為小警員是叫了五星飯店的外賣。
 

    張恩祈搔了搔頭,身上還穿著圍裙,靦腆地道:「那個......總長,因為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就每種特色菜都做,你嚐嚐吧。」
 

    冰箱裡的食材真不是普通的豐盛啊,看起來也都很高檔,他難得可以煮煮平常只在食譜上看過的菜色,一時之間太陶醉了,竟煮了滿桌的菜。事實上,他與妹妹相依為命,為了讓挑嘴的妹妹營養均衡,對於烹飪可是下過一番苦功。因此要打點好兩個人的晚餐,對他而言完全不是難事。
 

    程堇的肚子很識相地咕嚕了一聲。他手傷了不方便,張恩祈便替他盛飯挾菜,再一口一口餵他。程堇眸光閃了閃,也不推辭客氣,大口大口地吃將起來,豪邁又隨性。張恩祈見他吃得開心,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在程堇示意下,轉身盛自己的飯。
 

    程堇目光瞥到那飯鍋,嚼著口中的食物,口齒不清地道:「這家裡沒別人,就我跟你吃飯。以後飯不需煮那麼多。」看那滿滿一鍋白飯,還以為是大家庭要吃的呢。
 

    張恩祈盛飯的動作頓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望向程堇,囁嚅道:「呃......其實我的食量......滿大的......啊!不過我會付飯錢的!」
 

    程堇挑了挑眉,難掩驚愕。「你是說,那鍋飯,是你自己要吃的?」那起碼有十人份吧!
 

    張恩祈摸了摸鼻子,尷尬地點了點頭。
 

    其實,那整桌菜他一個人也行......不過,要是說出來,怕是會把恩公嚇壞了吧!
 

    程堇愣了一秒,然後便毫無形象地捧腹大笑,笑得連飯粒都噴了出來。
 

    他已經忘記他上次這麼開心,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這小警員可真逗!又是廚娘,又是大胃王,總帶給他無限的驚奇......他開始覺得,那時候一時衝動下的決定,還真是作對了!
 

    「吃吧,我還沒跟大胃王一起吃過飯呢!飯錢不用你付,你只要負責吃飽就是。」今天可真是長見識了。莫怪乎小警員身形瘦弱,力氣卻忒大。
 

    他調侃的語氣、自在的表現讓張恩祈也放鬆地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呀......幸好恩公沒被自己嚇著......他心想。
 

    兩人吃吃說說笑笑,一餐飯倒也和樂融融。


 

 

    就寢時分—
 

    「這兒的房間很多,你挑一間喜歡的睡吧。」程堇吃飽喝足,伸了伸懶腰,微瞇著眼道。
 

    張恩祈望著他,有些遲疑地道:「總長,可您如果半夜需要協助怎辦?還是我睡您房間地上吧?」
 

    程堇終於開始相信:小警員當真是滿心只為了自己的傷勢著想—不管是洗澡,或者是就寢,竟都貫徹始終,體貼到......他真要開始感動起來了.......
 

    程堇咳了咳,掩飾心中浮動的奇怪情緒,道:「我方才說了,沒那麼嚴重.....要不你睡對面的客房吧,我有事便喊你。」
 

    張恩祈點點頭,站在原地目送著程堇進房。程堇一腳跨進房門,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笑道:「別再叫我總長了,聽著總像值勤似的,在家便叫我堇吧。晚安。」
 

    他這麼說,關上了房門。
 

    房門外,張恩祈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恩公說......可以叫他堇......就像是朋友一樣...這麼親近的......騙人的吧.....


 

    這夜,程堇睡得很不安穩,只要閉上眼,那雙圓潤靈動的小狗眼便會浮現在腦海中......那眸中除了下屬對上司的尊敬之外,似有什麼其他的情緒,他分不清......只覺當那雙眼認真地注視著自己,只倒映著自己的身影時,心中便會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真是太奇怪了......
 

    程堇自床上坐起,耙梳了一下亂髮,瞥向床頭的電子時鐘—螢光面板顯示著此時是半夜三點。
 

    他心煩意亂地下床,打算去廚房喝個水,一打開房門卻愣住—
 

    細瘦的身子裹著薄被,蜷縮在他房門口,沉沉睡著......當真像隻......守門的忠狗。
 

    這傢伙......便是不肯放棄是嗎......?真是被打敗了呀......
 

    心頭湧上太多不熟悉的情緒:悸動、無奈、心疼、憐惜......混亂得令他搞不清。他悄無聲息地彎下腰,望著張恩祈的睡容,長指不自覺地拂過他光潔的額,顫動的睫毛,挺直的鼻樑,微啟的唇......他在那唇上逗留許久,為了那柔嫩的觸感......睡夢中的張恩祈似有所感,唇一張,竟含入了他的指尖—
 

    程堇像是被燙到一般立馬收回手,然而那酥麻的觸感卻揮之不去。他瞪著那形狀看來非常適合親吻的唇瓣,猛然轉身,大跨步地離開。
 

    瘋了瘋了......疾行的腳步朝向廚房而去,後又像想到了什麼,改轉往浴室。
 

    感覺上,喝水什麼的,等沖完冷水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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