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今天最大的消息!說是三天前,護國將軍意圖行刺君上失敗,被賜死了!」
「哎,當然聽說了!方才賣水果的老闆也跟我聊這事兒!你說這是不是特別古怪?曲將軍哪!名將之後,戰功那麼顯赫的一個人!怎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以為現今的君上能登基,真的是他能力卓絕,被先帝相中嗎?聽說啊……是他手段特別兇殘,一一剷除了他的兄弟姊妹,才讓先帝不得不選他的……搞不好他和護國將軍失和已久……」
「唉,我總覺得特別可惜……曲將軍的爹,也是堂堂大將軍,為國戰死沙場,那個光榮啊!怎兒子卻淪落至此……」
「嘛,那些達官貴人的事,我們永遠參不透啊……欸,魚要不要?今早現捕的!」
「好啊好啊,給我來一條!我家兒子啊,今年要應試了,煮點兒魚湯,讓他補補。」
「不錯啊!喂,要是考中了狀元,別忘了我們呀!」
「嘻嘻嘻嘻!瞧你逗的呢!真考上就好啦……」
早市熱鬧非凡,人們口中聊的話題一個換過一個,今日的新聞,明日也許就再沒有人提起。
永善宮內—
「君上,您抱著……曲將軍,已經三天三夜了。請將他交給屬下,讓他……入土為安吧。」
富麗堂皇的內殿裡,一名侍衛打扮的男子單膝跪著,恭敬卻不失堅定地這麼說。他劍眉星目,面容剛毅,生得十足威嚴,緊繃的唇角更可看出他的不苟言笑。
偌大的龍床上,一名男子散著髮,面容看不真切。而他懷中,抱著一名面容慘白的男子,見之令人怵目驚心—只見他懷中男子的頸子上有一條深可見骨的裂口,已經青紫又反黑,暴露在外的肌膚呈現鐵灰色,屍斑清晰可見。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就是一個死人。但散著髮的男子卻極其寶貝地摟著他,完全不在意屍身的異味,入魔似地對之喃喃自語:「朕哪裡做錯了……不是說了要永遠在一起嗎……?你為什麼生氣了……?朕弄疼你了……?那不是有意的……朕是太高興了才會……盡歡……你睜開眼好不好……?只要你睜開眼,朕都聽你的……」
單膝跪地的男子眉間的摺痕更深。他加重了語氣道:「君上!雖說此時節冰天雪地,尚能保持曲將軍…屍身完整,但倘若不能及時入殮,臣認為……將軍他……也許死也不瞑目。」他咬咬牙,這回話說得重了些。
散著髮的男子身軀明顯震了下,扭過頭來瞪著他。
只見男子黑髮如墨,眼眸卻是汪洋般的碧藍色;膚色白皙,鼻樑高挺,輪廓深邃,唇色鮮紅……活脫脫的,就是畫中走出的美男子。只是此時,他面容扭曲,咬牙切齒,將他本身的美色全都破壞殆盡。
「嚴駒!你好大的膽子!」他的低咆像是受傷野獸的哀鳴。
嚴駒垂下頭。「臣該死。但是君上已經伴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國不可一日無君,臣也是不得已,請君上賜罪。」
散著髮的男子重新將目光落在懷裡一動也不動的男人臉上,既繾綣,又哀傷,像是在對他說話那般低語:「你不在了……朕要這皇位有何用……本就是為了你……盡歡……你聽見嗎?」
嚴駒跪得直挺挺的,頭顱依舊垂著,嗓音卻很響亮:「君上莫出此言,此刻天下萬物皆歸君上所有。天下之大,總有些奇人異士通曉些神妙知識,也許……會有辦法……」
冰藍色的眼眸掃向他,即使沒抬起頭,嚴駒也覺得頭皮發寒。
「你此話當真?」
嚴駒朗聲道:「君上,與其在這黯然神傷,不如廣覓天下能人,替君上達成所願,臣也定會全力協助。」
他本身不信鬼神,曲將軍都斷氣了三天,起死回生這事他也覺得荒唐。但,他長年侍奉保護君上,親眼見證他是如何一步步,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地到達現今的地位,要讓他見證對方得到一切之後如何再度自我毀滅,他的心臟沒有那麼強。因此,即使日後被冠上一個『欺君之罪』,要被君上如何責難懲罰都無所謂,現時現日,能讓君上有活下去的希望,才是最重要的!
散髮的男子沉默了下來,似是在思考,嚴駒則是吊著一顆心等待著。
終於,幽渺的嗓音響起:「傳朕旨意,要所有熟習奇門遁甲、煉丹符篆……不管是什麽,只要懂得如何能讓人還魂者,全都帶進宮來。」
「屬下遵旨。」
南雲國書 將士篇
曲流觴,字盡歡,裴陽人士,驃騎大將軍曲翔威之子。
征戰北蠻、西戎,屢立戰功,敕封護國大將軍。生於禮同二十三年,卒於昶宣元年,享年二十六歲。死因 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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