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濛濛的亮,嚴駒便睜開了眼,生理時鐘一刻不差。他和往常一樣,正準備起身梳洗,做些身體鍛鍊,胸前平添的體溫卻讓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垂眼,望著楚君惜恬靜的睡顏,神色複雜。
沒有理由拒絕他啊……不管怎樣,都要確保君上交辦的事項沒有絲毫失誤,這是自己的職責所在……而且,自己也不是女人,兩個大男人同床共枕又怎的,沒有節操的問題,也不少塊肉。
只是,偶爾還是會想:這人說的話,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呢……?看不出呀……是楚君惜太會偽裝,還是自己的目力退步了呢?
嚴駒正思考著,懷裡的楚君惜便動了動,更往他身上偎。蹭了蹭之後,還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容,彷彿當真正做著好夢。他氣色紅潤許多,與昨晚的蒼白驚恐,大異其趣……
嚴駒想著想著,手掌無意識地探出,伸向楚君惜微微打摺的眉間……指尖卻又在距離約莫一吋遠處頓住。
自己這又是在……做什麽……?
嚴駒收回手,望著自己的手掌,默然無語。
他向來沒有與他人同寢的習慣,本以為會一夜無眠,但奇異的,卻是一沾枕便睡。楚君惜的身子貼著他,原本偏涼的肌膚似乎會吸收他的體溫似的,兩者逐漸融為一種舒適的溫度……平和、安心……
也許,楚君惜沒說謊……他真的是因為某種理由,需要自己……
就配合他吧,反正再不過幾日,就回到宮中了。到那時,自己的任務就能卸下,也不會再與這奇特的年輕人,有什麼牽扯了。
嚴駒想著,重新闔上了眼,懷裡窩著個楚君惜,閉目養神。
宮門敞開,一列駿馬氣宇軒昂地踏步而入。守門的侍衛朝最前方的男子行了個禮,目光卻不住偷覷與男子共乘一騎的年輕人。
好稀奇啊……嚴大人向來不喜人近身,不知這年輕人是何身份,竟能與嚴大人共乘一騎。而且,看嚴大人雙手似有若無地護著年輕人,似乎怕他摔下馬,看來這人的身份當真不一般。啊!這年輕人懷裡還揣著隻黑貓呢!這黑貓也奇了……竟像是在翻白眼……
楚君惜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不斷左右張望。他生平頭一回入宮,見什麽都稀奇。對於投射在他身上,打量揣測的眼光也不以為意。
嚴駒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微微震動的胸膛就貼著他的背,令楚君惜感到非常有安全感。
「楚公子,這速度可以嗎?」
自兩人同床共枕之後,白日趕路,楚君惜也拒絕坐馬車,堅持要與他共乘一騎。嚴駒既然已打定主意要配合,自是不會拒絕。問題是:楚君惜根本不會騎馬,只要嚴駒騎快些他便頭昏目眩,恐懼欲嘔。想當然爾,原本兩日就能抵達的行程,足足因為這樣,拖遲成三日。
楚君惜點點頭,懷中的黑貓『喵』了一聲,楚君惜不理牠的嘲諷,轉頭向嚴駒說:「嚴大人,這幾天真是麻煩你了。多虧了您,那騷擾草民的東西終於未再出現。」
嚴駒平視前方,點點頭,平然地道:「不敢當,將楚公子安全護送至宮中,是在下的職責所在。等會兒楚公子將面見君上,再請注意言詞。」
楚君惜眨眨眼。「那嚴大人呢?不一起嗎?」
嚴駒看了他一眼,復又調開。道:「在下隨侍君上身邊,自也是會在的。」
「噢!」楚君惜笑咪咪地,摟緊了不斷翻白眼的黑貓,說:「那太好了,有嚴大人在,草民便沒什麽好擔心的。」
「……」
常常這樣。面對這人,嚴駒已經不只一次,出現不知該如何應對,甚至詞窮的狀況。有自己在又怎樣呢?這人可知等會兒面見的可是最高權力者,萬一胡言亂語惹怒君上,輕則被攆出宮中,重則立馬處死,自己又能如何……?難不成還在君上面前,替他求情?怎麼……可能……?
駿馬緩步行走著,年輕秀雅的男子笑得如一隻饜足的貓,高大冷肅的男子則是神色複雜,似乎陷入了什麽自我質疑中。
少了文武百官的朝堂寬敞空曠得令人心驚,挑高的天花板,貼著金箔的蟠龍柱,地上鋪著繡有大量鮮艷花卉、祥獸的地毯,不管看向哪個方位,都令人眼花撩亂。
楚君惜的視線從閃閃發亮的蟠龍柱,彩繪天花板,一直到腳下踩著的地毯……在他眼中,這些極盡奢華的裝潢只有黑白兩色,但是光看著,他都可以想像那飽滿的色澤,刺進眼睛的閃爍。
楚君惜的目光最後落在正前方台階最上方,蟠龍王座上的男人,再度覺得眼前一亮—
他住在偏鄉,對於宮廷之事所見所聞極少。只隱約知道:現任的君上,母親是來自異國的王妃。此時親眼見到,那深邃的五官,特異的眸色,果然不同於尋常人。尤其對方和嚴駒一樣,在他眼裡色彩鮮明,龍氣流轉,那雙碧藍色的眼眸精光迸射,光是對上都覺心口顫然,雙腿發軟。
不過……不一樣啊……楚君惜不自覺地撫上自己心口。雖然對方有龍氣護體,陽氣豐沛,但是看著他,卻不像看著嚴駒那樣,令自己生出想挨過去,多加親近的心情。
真奇怪啊……所以自己喜歡膩著嚴駒,不只是因為陽罡之氣的關係?
嚴駒見他直勾勾地看著主子,心說不妙。在楚君惜有可能做出更失禮的行為前,他趕忙輕咳了咳,朗聲道:「微臣參見君上。」
他單膝跪下,連帶拽著楚君惜的衣袖一齊。楚君惜被他一扯,這才想起自己忘了行禮。溫吞吞地跪下後,跟著說:「草民楚君惜,參見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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