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終於送走了她,關上大門的那一刻,我只覺得緊繃到快斷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是我太久沒跟女人相處還怎麼的,我怎麼覺得方才那頓飯吃得比平時跟悶油瓶兩人相對無言時還要心力交瘁。莫不是跟悶油瓶這幾天的相處下來,我的社交能力大幅下降吧!
 

    我揉了揉抽痛的額角,走回飯廳。悶油瓶已經將碗盤收拾進水槽,正抱著胸看我。
 

    不知為何,雖然他仍是一如往常地面無表情,我卻感覺他周遭的溫度較之以往還要低上許多。
 

    才剛解決完一個天兵妹子,我實在也沒氣力再處理他了。我站到水槽前,默默地開始洗起碗盤。
 

    即使決定要忽視他,但是他的存在感卻不是那麼輕易便能忽略的,我只覺得背脊被他盯得一陣陣發涼。
 

    我在心中嘆了不知第N口氣,以悶油瓶的個性,話不說開他接下來便會是這死樣子,為了我的心理健康最好還是早早面對現實為妙。
 

    於是我先開口—
 

    依照我對他了解,先找一些簡單的話題誘他開口,再慢慢繞到他陰陽怪氣的問題核心,向來是比較可行的方法。
 

    水槽的水龍頭依舊嘩啦啦流著,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伴隨著水流聲四平八穩地響起:「我說你啊,她也只不過是個來敦親睦鄰的小女孩,你也不必惜字如金到這種程度吧。」這種半調侃的話題應該算安全吧。
 

    可惜,以上只是我的自以為。
 

    悶油瓶的確是開口回應我了,而且還一次說了不少字—但是語調卻是少有的冷:「難道要像你,挾菜獻殷勤才算好鄰居?」
 

    咦?這是怎樣?我怎麼覺得煙硝味不是普通的濃。
 

    我眨了眨眼,沖掉手中的洗碗精,心中隱隱感覺不對勁,但仍是自覺理直氣和地回道:「這也沒什麼,跟女孩子相處畢竟不比跟男人可以大喇喇的。你守門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也該開始多注意注意身邊的女孩子,說不準遇上喜歡的,娶妻生子成家,好好安定下來,不也是美事一樁嗎?」
 

    我竟被我自己的話捅了一下—心口像是被劃了一刀那般尖銳地疼痛了起來......但我選擇忽視。
 

    我現在的身分,是兄弟,是朋友,這是對他好的事,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便不說。
 

    再怎麼樣,婚禮我鐵定幫他辦得風風光光的,回頭再自己獨自療傷—反正這種事又不是沒作過,沒什麼捱不過的。
 

    我撕了一張餐巾紙擦拭手中的水珠,肩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怎.....?!
 

    我吃痛地皺起臉。悶油瓶五指死死扣住我的肩,用力將我轉了九十度—我變成了與他面對面。
 

    他傾身靠近我,周身的氣息充滿了肅殺之意,連噴在我臉上的鼻息都是冰冷的。
 

    他開口,音量很輕很輕,我全身的汗毛卻像察覺到危險般豎了起來:
 

    「你開玩笑的吧。」

 

 

    要在那雙如同夜色般深沈森寒黑眸的注視下,不調開視線,並且雙腿不發軟,其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過我在經過這些年的磨練之後,已經少有能夠嚇著我或是震住我的狀況。
 

    因此,雖然我的頭皮一陣陣發麻,雞皮疙瘩也全數起立敬禮,但我想我面部的表情應該仍成功地維持一貫的平靜,頂多有一點因疼痛而造成的波紋。
 

    聲音亦然。
 

    我淡淡地說:「我沒在開玩笑。你曾經說過,你是個跟這個世界沒有連結的人,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成家之後,有了自己的妻兒,一切就會不一樣呢?」
 

    悶油瓶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有種感覺:他似乎想看出我強撐平靜下的破綻。他說:「那你呢?為何到現在還不成家?」
 

    我一愣。
 

    我為何現在還未成家的理由,現在就站在我面前,問著我這問題,這其中的荒謬之處真是難以用言語形容。
 

    我挑了挑眉,因為此情此景笑了出來。
 

    悶油瓶並沒有因為我的笑容而臉色稍霽,相反地,他看著我笑得前俯後仰,臉色顯得更加陰沈了。
 

    我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淚水,用一種刻意詼諧的語氣說:「是啊!你看看我都已經老大不小,是該積極點了!所以你沒見我對方才那妹子特別......嗚!」
 

    原本至少還隔著一吋距離的悶油瓶突然湊了過來,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就想後退,悶油瓶的反應卻比我更快上一步—
 

    他的手掌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繞到我後腦勺,一把壓住。我身軀是後退了,但頭顱動彈不得,下一秒他的唇便封住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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