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司機還真的找到了死巷,同時在狹小的巷子裡技術高超地迴轉。那些黑頭車結結實實地堵在巷子口,放眼望去還真看不到盡頭。
 

    我不是沒見過火拼場面,但倒是沒在己方人數一隻手都數得完的情況下跟人對上,實在不曉得小花的信心打哪來—還是他後車廂裝著火箭炮之類的,那我可能也會放心點。
 

    為首的幾台黑頭車車門打開,幾個人魚貫下了車。
 

    我一眼便看到了張海客,還有幾個人也是那天曾在張家大樓裡遇見的。張海客的臉色其差無比,就算三天三夜沒睡覺的人,臉色可能都比他好上千百倍,不曉得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些是張家人。」我跟小花說。
 

    小花點點頭。「那不正好,宗親對上事主,一次把話說清楚。」
 

    他打開車門,我一把拉住他。
 

    「欸,你不怕他們有傢伙?!」張海客是一個十足謹慎,又有點狡猾的人,對任何情況都會作萬全的準備,故我不得不有此推論。
 

    「不怕。」他拍拍我的手臂,示意我鬆手。「你先別下車。」
 

    我心中覺得萬般不妥,但小花非常氣定神閒,終究我還是看他下了車,只稍微按下車窗讓我可以聽到外頭的交談。
 

    我聽見小花朗聲道:「張家的朋友,解某跟你們無冤無仇,不曉得擋住我的去路是為何?」
 

    張海客跨前了一步,雖面容憔悴,但聲音十分宏亮:「解少,」他對小花拱了拱手,看來禮數作足。
 

    「今日並非有意為難你,我們是為了吳少爺而來。」他的目光望向車裡,但我相信黑壓壓的隔熱紙應該足以遮掩我。
 

    「為了小三爺?」小花故作驚訝,連語氣也是,我必須說看上去有些矯情。
 

    「可我聽說,」小花貌似天真地歪了歪頭。「你們不是認為他會礙著你們留住族長的大任務,已經將他驅離了嗎?現在找我要人又是為何?」
 

    聞言,張海客的臉色又比方才灰敗了約莫有三個色階,他身邊的張家人也都搓著手,一副惴惴難安的樣子。
 

    怪了,當初趕我走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我心中暗自奇怪。
 

    張海客沉默了許久,才清了清喉嚨,說道:「這個......」他的聲線竟然有些抖。「其實是誤會。我們便是特地來,要跟小三爺解開這誤會。」
 

    小花聳聳肩,還拍了兩下手。
 

    「我覺得這樣很好!沒什麼誤會!我們九門跟你們張家原本就不是一路的,我還得感謝你,把小三爺從你們家族長那,送回我身邊。」他還對張海客拋了一個媚眼。
 

    我看張海客的臉已經變成了土色,感覺隨時會暈厥過去。其他的張家人臉色也是忽青忽白,雙眼彷彿不知該看哪似的,滿臉無措。
 

    「好啦!你們要相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無誤的!小三爺本來就不應該跟你們張家攪和在一起,你們要回你們族長,我要回我的死黨,各取所需。」小花就像個大演說家面對著眾人侃侃而談,最後下台一鞠躬。
 

    「就讓我們各走各的,請———讓開吧。」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便打算回車上。就在這時,張海客做了一件讓我們倆都大吃一驚的事—
 

    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花愣住,我在車內也瞪圓了眼。最怪的是,張海客本人也是滿臉驚訝。
 

    他身邊的張家人見他如此,紛紛『撲通』、『撲通』地跪了下來,轉瞬間眼前黑壓壓地跪了一群人。
 

    小花跟車內的我交換了一眼。他乾笑兩聲,說道:「諸位......這又是做什麼?」
 

    張海客的表情從驚訝慢慢轉為彆扭,彷彿這樣跪著讓他覺得十分尷尬,但他卻又遲遲不起身,維持著跪姿說:「解少,今天沒有帶著吳少爺,我們是不會離開的,還請你別插手。」
 

    小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轉了轉頸脖,冷笑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先過我這關你覺得如何?」
 

    他這無異於是向對方下戰帖,而且是赤手空拳的狀況。我屏住呼吸,提防著張海客亮出傢伙。
 

    但是沒有。
 

    我看張海客只是眨了眨眼,尚未有任何動作,他身後便有一道身影『嗖』地竄了出來。
 

    那人動作實在太快,我的視網膜根本來不及捕捉他,一直到他身子一閃來到小花跟前,我才看清那是個形容枯槁,身形瘦小的老頭兒。
 

    小花哼了一聲,我在車內聽得分明。
 

    我大概理解他此刻心中所想,他定覺得張家瞧不起他,才派了個一腳已經踏進棺材裡的人來與他對招。但我心中卻有點忐忑:就憑方才那速度,這老頭兒定不是等閒之輩,尤其張家什麼沒有,就是奇人異士特多,恐怕不能掉以輕心。
 

    我見那老頭出手如電,小花也不馬虎,輕輕鬆鬆地化解了對方數招,很快地兩個人的身影便糾纏在一起。
 

    我眼也不敢眨地直盯著他們兩人的打鬥,小花的動作彷如行雲流水、靈動輕巧,那老頭兒也不容小覷—他不僅力道與速度兼具,出招的角度與位置又奇詭難辨,有好幾次小花都差點被他揮個正著,全靠他過人的反應力避開。
 

    數十招之後,兩人的高下逐漸分出......那老頭仍是拳拳到肉,一點都沒有疲累的跡象,反而是小花,臉色蒼白,額角沁著汗水,開始閃躲得有些吃力。
 

    我又是焦急,又是吃驚,心說:張家真如此臥虎藏龍,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也有這等身手,那等會他們要是一夥人擁上來,我們兩人還反抗什麼啊!
 

    我直盯著車窗外的過招,心下琢磨著是否要使些賤招幫忙小花,就聽得小花大吼一聲:「吳邪!」
 

    我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便是他需要我幫忙了—
 

    我想也不想地開了車門,腳才踩地呢,後領就一緊,我被小花揪在他身前,而那老頭正一拳揮來,拳風刮得我臉頰生疼。
 

    操!敢情小花是拿我當人肉盾牌呢!這拳挨了,我的臉非碎成好幾塊不可!這他娘的算甚麼兄弟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我連閃躲都來不及,只本能地閉起眼,皺起臉,等待著預期中的劇痛。
 

    但是沒有。
 

    疼痛、碎裂、鮮血四濺……都沒有發生,四周突然變得安靜無比,只聽聞粗重的喘息聲—不曉得是我的,還是小花的。
 

    我緩緩睜開眼,發現那拳就停在離我鼻尖不到一吋的地方。那瘦削的老頭,大氣也不喘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我......不知為何,那雙透亮的黑眼睛,我實在覺得有些熟悉……
 

    小花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在我耳旁說:「麻煩你……管一下你家的瘋狗好嗎?」
 

    我聞言瞪大了眼。
 

    悶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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