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老頭緩緩收回手臂,筋骨伸展了一下,身形瞬間拉長拉寬了不少;他抬手一抹臉,臉上的皺紋和暗斑瞬間消失,換成了另一個人—
 

    不是悶油瓶是誰!
 

    他看著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過來。」他說。嗓音很淡,但威嚇意味十足濃厚。
 

    想當然爾,奴性堅強的我,不加思索地就要走向他,但被小花一扯後領,我又踉蹌地退後了幾步。
 

    「喂,你到底站誰那邊?」小花壓低了嗓子,沒好氣地說。
 

    我這才清醒過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小小聲地道歉,不敢再妄動。
 

    我敢說悶油瓶現在鐵定超不爽,因為我可以明顯感覺到四周的溫度下降許多,冷到我都抖了一下。
 

    「你到底想怎樣?」悶油瓶看向小花,冷冷地問。
 

    小花嗤笑出聲:「什麼叫我想怎樣?你族裡的人容不下吳邪,將他趕了出來,被我碰上,現在又說要帶他回去。怎麼?我這裡是旅館,說要帶走我就得放人嗎?」
 

    悶油瓶淡淡掃了身後一眼,張海客連同張家一干人等立刻頭低得不能再低,渾身顫抖如風中落葉。
 

    噢……也許小花猜得不錯,他應該有狠狠地鬧騰過他們一陣。
 

    悶油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只一眼,我心口便疼得像是要喘不過氣......
 

    「吳邪。」他喚我的嗓音穿過耳膜,在我的腦子裡無限次地迴盪......周遭的一切似都安靜了下來,除了他的聲音我再聽不見其他。
 

    「你怎麼說?」他問。
 

    我怎麼說?
 

    我想一直在你身邊,不想離開你……但我能這麼說嗎?
 

    「我……」在那雙不染塵埃的黑眸注視下,我才說了一個字便覺喉頭像是被哽住般,無法順利發聲。
 

    小花定是察覺了我的心緒波動,他用氣音在我耳畔說:「你要是敢陣前倒戈,以後你哭死了我也不理你。」
 

    他的威脅讓我定了定神,我在心中苦笑。
 

    不是陣前倒戈,是捨不下眼前這人哪……但是,有些決定,做了,就別只做一半。
 

    我深吸了口氣,咬咬牙,盡力用我最平緩的語氣說:
 

    「小哥,張家是你的根,而我,畢竟只是個外人。現在你的族人對於你們族的未來有許多規劃,他們不能沒有你。你之前為了任務使命,在外飄盪也夠久了,是時候落葉歸根了。」
 

    悶油瓶眼也不眨一下,他看著我,淡淡地說:「你必須跟我一道回張家。」
 

    我動了動唇,還沒有回應,小花就在我身後哼哼兩聲:「不好意思,張族長,雖然小三爺退隱了,但他可是我們九門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兩家井水不犯河水,你憑什麼要他跟你一道回去?」
 

    我看著悶油瓶,心裡計算著:以他一句話會用上的字數來說,要回答這問題實在困難。
 

    悶油瓶看著小花,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淡淡的,但確確實實是勾起了唇角。
 

    我愣住了,我相信小花也愣住了,導致悶油瓶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扯時,小花竟鬆了手—
 

    他突如其來的力道讓我失去了平衡,我跌跌撞撞地往前摔,撞上了悶油瓶,然後他的臉湊過來,封住了我的唇。
 

    「嗚!」唇上熟悉的觸感讓我瞪大了眼。放大的瞳孔中倒映著他俊逸的臉,眼角餘光中,張海客等張家眾人亦瞠目結舌,從跪姿變成癱軟貌。
 

    我隱隱聽到身後小花的口哨聲,但此時我無暇去理會,心中只浮現三個字:他瘋啦!!!
 

    這什麼場合?都還在談論重要的事情不是?他突然這樣是……?!
 

    他鬆開我的唇時還重重咬了我一口,我摀著腫痛的唇瓣,眼淚汪汪地瞪著他。他牢牢地箍著我的手臂不放,唇瓣上還沾著我的血,看向小花,淡淡地說:「就憑他已經是我的人,跟我回張家天經地義。」
 

    娘的!他這樣說豈不全天下都知道老子被他睡過了!
 

    我才正要發難,便聽得小花說:「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我凌厲的眼刀瞬間掃向小花。
 

    方才還叫我不要陣前倒戈的人呢?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花嘻嘻笑著,朗聲道:「張家的叔叔伯伯們你們可都親眼見著了,是你們家族長霸王硬上弓,現在生米煮成熟飯,照輩份算起來,我們小三爺就是你們族長夫人了!以後你們言行可得注意點!」
 

    等......!為什麼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事情完全走向一個匪夷所思的發展,而且我說過要當什麼族長夫人嗎?
 

    「解雨臣!」我氣急敗壞地大吼出聲,奮力地轉著手臂想掙開悶油瓶的箝制。「你到底幫誰啊?!」
 

    小花向我眨了眨那雙媚意橫生的鳳眼,說:「自然是幫你啊!小哥直接就在這麼多雙眼睛的見證下幫你正名了,多好啊!你擔心的那些事全都不存在啦!你既可以留在他身邊,他又不需要在族人和你之間兩難,不是嗎?」
 

    我一愣,還來不及分析這些似是而非的言論,悶油瓶拽著我,往張海客走去。走了幾步,他突然又停下,轉身看向小花。
 

    「謝謝。」悶油瓶說。
 

    小花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很複雜,但隨即又恢復了他那瀟灑的笑。他擺了擺手。
 

    「你們倆別再一天到晚鬧騰了,我這和事佬當得很煩哪!」他頓了頓,慢條斯理地續道:「不過你這次表現得不錯,看來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小花和悶油瓶交換了一個我不甚了解的眼神,悶油瓶微微頷首,繼續走向那一票跪著的張家人。
 

    我對目前為止發生的一切都有一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悶油瓶在張家人面前公開的出櫃,小花難得對他的友善......我恍恍惚惚地被悶油瓶拉著走,捏了捏自己的臉—鮮明的痛覺讓我皺起了眉。
 

    所以這不是做夢?我跟他......真的可以這樣繼續在一起?
 

    在我還恍神中,悶油瓶已經在張海客面前站定,張海客俐落地自地上一躍而起,喚了一聲:「族長......」
 

    悶油瓶掃視了一下眼前的張家人,淡淡地開口:「我跟吳邪,這趟只是來旅行的。往後會再擇日造訪,後會有期。」
 

    語畢,他抓著我,穿行過那些張家人,也穿過那些為數眾多的黑頭車。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說:娘的!他真就這麼走了?當真是夠狂夠任性的族長了!
 

    果然,張海客在我身後喚:「族長!」
 

    悶油瓶停頓了一下,終究還是轉過頭,我也跟著轉過去。
 

    張海客的目光落在悶油瓶緊抓著我的手掌上,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微微躬身,說道:「族長,您應該知道,我們隨時都敞開大門歡迎您『們』,請務必要再回來。」
 

    我眨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幻聽。
 

    張海客剛剛說的是『您們』嗎?那個對我抱持著莫大敵意的張海客嗎?
 

    悶油瓶點點頭,簡潔地回道:「我知道。」然後拉著我,在眾人的目送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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