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呼……」
曲流觴從床上彈坐起身,渾身都被冷汗所浸濕,下腹陣陣抽痛。他撫摸著自己的喉嚨—就在前一刻,冰冷湖水灌入的感受如此真切。
這是……洛華的記憶……?!!也太過鮮明了……像是自己重新經歷過一次那般……
「娘娘!您沒事吧!做惡夢嗎?」
小喜子和秋水不知何時站在床邊,憂慮地望著他。
曲流觴撫著陣陣抽痛的額角。他只不過用完午膳後有些睏倦,打了個盹,怎知卻做了這種夢……
是這身體原本的主人想用這個夢告訴他什麼嗎……?
鳳眼閃了閃,他抬起頭,伸手抓住了秋水,倉皇地問:「我問妳!」他慌亂得連自稱都顧不得改。「洛……究竟我那時,真正投湖的原因是什麼?!」
他一直以為是因為洛華和侍衛通姦,對方將責任全數推予他,再加上被打入冷宮,羞愧憂鬱導致輕生。但是……確實很奇怪!!尚真明明已經網開一面,饒了洛華的性命,哪有人自己又想不開的道理!而且,那時他甫還魂,下腹劇痛,他還以為是因為不適應新的身體,現在想來,分明有古怪……
秋水被他一把抓住,眼睛都瞪大了。她不安地和小喜子交換了一眼,小喜子開口說:「娘娘,您是……想起了什麼嗎……?」
秋水眨眨眼,眼淚又下來了,哭哭啼啼地說:「忘了多好啊,娘娘……為什麼又想起來呢!?您那時候懷了那侍衛的孽種,一時想不開,才……嗚嗚……幸好……小喜子發現得早……」
曲流觴的額際抽痛得更頻繁了,不過是為了其他理由—
「所…以……」他乾巴巴地說:「洛……我是說我……是真的……會懷孕……?」
這回小喜子和秋水異口同聲地道:「是啊!」
曲流觴深吸了一口氣,再問:「尚……君上也知道這件事?」
小喜子和秋水互看了一眼,點點頭。
啊……這混蛋……!!明明知道他是會懷孕的『男倌』,還每次都射在裡面!!絕、對!!是故意的!!
御書房內,一片靜寂,只聞奏摺紙張的翻動聲,和毛筆的沙沙書寫聲。門扇傳來兩聲輕扣,嚴駒趕忙上前探看。一名神色倉皇的小太監附在他耳畔輕聲嘀咕了一陣,還不住偷覷著軒轅煥,嚴駒則是面色凝重,揮了揮手,讓對方退下。
他闔上門扇,尋思著該怎麼開口,身後便響起冷冷的嗓音:「什麼事?」
他轉過身,唇張了又闔,後來又思考了會兒,才說:「君上,您還是親自去一趟太醫局吧!」
長身而立的秀美男子一襲水藍色長衫,上頭繡著百鳥朝凰圖,質料上等;腰帶中央鑲著一塊美玉,透著溫潤的光澤,外罩一件象牙色的披風。
一整排御醫跪在他跟前,瑟瑟發抖,頭低得不能再低,都快磕到青石地板上了。男子也沒面露怒色或凶神惡煞,相反的,他看起來不是普通的無奈。
「咳……你們也用不著如此,我…本宮要的東西,一點也不困難呀,不是嗎?」
領頭的御醫抬起頭,面如土色地說:「回……王后娘娘……這…大大不妥啊!!!需要有君上的允許才行……」
男子秀麗的眉峰一揚,哼哼兩聲,道:「這本宮要喝的東西,本宮的身體,為何要經過他同意?」
那御醫看來快被這番大膽的言詞給嚇得口吐白沫了,連說話都結巴得厲害:「不…不能這麼說呀……娘娘……那、那是龍種啊……!!」
男子眨了眨眼,笑咪咪地彎下腰,向那灰頭土臉的御醫說:「又還不能確定,是吧……你不說,本宮不說,君上不會知道的……對吧?」
「知道什麽?」斜地裡插進一抹淡淡的嗓音,曲流觴不疑有他,順著回答:
「知道……」他說了兩字便警醒地噤了聲,猛地轉頭—
一身紫金色王袍的男子不知何時,靜靜地佇立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在他身旁,則是嚴駒和一大票御前侍衛。嚴駒正用一種古怪的表情望著他。
曲流觴咬咬牙。
好啊!!竟然有內賊去通風報信!他真小看了在這宮裡尚真的眼線,還以為趁著他在御書房辦公時來這兒最是萬無一失呢!
那領頭的御醫見著了軒轅煥簡直像見著了再世父母似的,讓嚴駒看得是嘆為觀止—通常君上天生森寒的氣場,宮裡人見著他多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能躲多遠是多遠,像這麼喜極而泣的情況,還當真少見。也可見得:王后娘娘都把這群御醫逼成什麽樣子了!
「君上明鑒!君上……沒有君上的允許,臣沒有給王后任何藥汁,君上明鑒!」
他頭一低,重重地朝地板磕了下去,其餘的御醫見狀,也紛紛磕起頭來,一時之間滿屋子都是『喀喀』作響的敲擊聲。
曲流觴看得目瞪口呆。
話說……有這麼嚴重嗎……?他也只不過是討個避孕的藥方而已呀……
「停—」軒轅煥喝了一聲。只一個字,所有人立刻停下了動作,動也不動地靜伏在地,抖如風中落葉。他眉間起了摺痕,看向曲流觴。「你鬧什麽呢?」
只有在面對他時,他的嗓音不復往昔冷肅,而是帶著點無奈,還帶著點不自覺的疼寵。那是一個男人面對一個捧在手心人兒的說話方式。軒轅煥無自覺,曲流觴無所覺,但其他人都聽得出。
曲流觴垮下了嘴角,自覺委屈。
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就解決的事,鬧上軒轅煥眼前可麻煩!他心眼又小又多,鐵定會把他的行為不知歪曲到哪方向去,還是腳底抹油—溜吧!趁事跡還未敗露前!
「那個……」曲流觴乾笑了下,答道:「回陛下……我…妾身……那個……突然想起還有其他事,先走了!」語畢,他一個華麗的轉身就想逃,腰身卻在下一秒被箍住,拖回男人的懷抱中。
軒轅煥摟著不斷掙動的毛蟲,眼刀一掃。「御醫?」橫豎懷裡這傢伙是不會吐實了,無妨,多的是目擊證人可回答。
御醫聞言抬起頭,額角還掛著一線血絲,他遲疑地望了望那不斷朝他擠眉弄眼的曲流觴,再看了看面露不耐的君王,很快做出了選擇—
「啟稟君上,娘娘是來討避孕的藥汁。」
完了!死定了!
曲流觴垂頭喪氣地跨下了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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