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好,天空無片雲,藍得非常不真實。
 

    我坐在行李箱上,望著街上熙來攘往的行人發呆,腦袋斷斷續續地轉著—
 

    這種天氣到遊樂園玩最是適合吧!一定能夠非常盡興......唔......不過,遊樂園這行程本就是打算跟悶油瓶一道去的,現在少了他,我自個兒去也沒勁......還是我乾脆回雨村去呢?......不不不,那房子裡充滿了悶油瓶的物品和我與他的回憶,以我現在的狀態,要是回去,一定受不住......
 

    這樣看起來,我現在要找的應該是白天有營業的酒吧,先好好的喝他個爛醉比較實際吧。
 

    我腦中下了這個結論,但身體卻像脫力般完全無法移動,連掏出手機來搜尋都懶......
 

    我盯著街上的人潮,感覺自己三魂七魄好像去了一大半…....沒了悶油瓶,連眨眼、呼吸這些動作,我都開始感到費力。
 

    要糟......我深吸又深吐,胸口沉甸甸的,永遠吸不到新鮮空氣的感覺卻揮之不去.......感覺上時光又倒退回十年前,我又回到那個失去悶油瓶,無措、悔恨、四分五裂......的吳邪。
 

    我這十年來的歷練呢?我這十年來的成長呢?我這十年來修煉的冷靜沉著呢?......為何,現在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這樣呆坐著,我得找些事情來分散注意力,否則我知道下場是什麼:我會整個人由內而外地崩潰掉!
 

    做什麼.......該做些什麼.......???我啃著指甲,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恐慌中。
 

    一道陰影籠罩住我的上空,我愣了一下,指甲還擱在唇上,抬起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粉紅色襯衫搭著深藍色斜紋領帶......再往上,我對上了一雙斜挑著的丹鳳眼。
 

    天可憐見,此情此景之下,我的唇角竟然還能夠制式地上揚,甚至神色自若地抬起了手。
 

    「嗨!」我語調輕快地和他打招呼。
 

    小花垂著眼看我,並沒有笑,反而神色有點古怪。
 

    他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小哥呢?」
 

    我還是笑著,耳中聽見我自己用滿是興奮的聲音說:「我來玩啊!打算去遊樂園玩一整天,先坐雲霄飛車坐個三五次,再來個海盜船什麼的,看看遊行,看看煙火,然後......」
 

    「吳邪。」小花打斷了我。
 

    「嗯?」我笑望著他。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從頭到尾嘴角沒有一絲上揚。「你別再笑了。」
 

    我唇角的弧度僵住,他驀然伸手勾住我頸子,將我的臉埋進他懷中。
 

    我聽見頭頂上傳來的一聲嘆息。
 

    「我說過我最見不得你這表情。」小花的聲音透著點無奈:「不想笑就別笑吧。」
 

    我的臉埋在小花的胸膛,顫抖地緩緩舉起手臂,揪緊了他的襯衫,開始無聲地痛哭。


 

 

 

    我和小花坐在通往山頂的纜車裡,車廂裡只有我們兩人。
 

    小花先帶我回解家的產業梳洗過後,放下行李才出門。一來一往間,我的情緒已經平復許多。
 

    我看著車窗外緩緩倒退的樹木和遠方的城市景觀,忽然想到要問他: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不通常在北京活動的嗎?
 

    小花坐在我對面,筆電開著,手指在鍵盤上舞動,一面分神回答:「我來開會,順便處理一些事情。」
 

    我點點頭。的確他看起來很忙啊。
 

    「那......你要不要先忙活去,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我本身已經是個半退隱的人,可小花不是—他底下有多少人看他吃飯,因為我個人的因素讓他無法專心工作,讓我有些過意不去。
 

    那雙清亮的丹鳳眼從筆電後睨了我一眼。
 

    「你省省吧,我不會在這種時候讓你一個人的,你鐵定不曉得鑽牛角尖鑽進哪個海溝裡去。」他敲了兩下鍵盤。「說吧,這次又怎麼了?」
 

    我必須說每回我跟悶油瓶之間出問題的時候,小花總是會如此剛好的出現—
 

    雖然小花非常厭惡這樣的巧合,也撂話撂過不只一次說他再也不想管我們的事了,但是世事就是如此難料,誰也說不得準。
 

    於是我把從在機場遇上張海客開始,所有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小花原本盯著電腦螢幕,只分了一半心思聽著,但隨著我說到後來,他螢幕也不看了,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我......最後,他『啪』地一聲闔上了筆電。
 

    我被他嚇了一跳。「幹、幹嘛?」我說了什麼值得他如此激動的情節嗎?
 

    小花看著我,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你是說,你把你家那頭狂犬就這麼丟給張氏一族了?!在完全沒事先告知他的情況下?!!」
 

    他邊說邊搖頭,嘖嘖出聲,連髒話都飆出了口:「我操!我敢說他鐵定會把那地方給拆了。」
 

    我微微皺起眉。
 

    「別這樣叫他。」老是犬啊狗的形容人,真是很失禮。
 

    「而且小哥是很溫和的人,那裡又都是他的族人,他沒理由發火的。」
 

    「溫和?!」小花嗤笑出聲:「麻煩你跟我的肋骨解釋一下他溫和在哪?還有,全天下的狗主人都覺得自家的狗最和藹可親,即使是頭兇猛無比的藏獒也覺得是貴賓。」
 

    我瞪了他一眼。「就說別這樣形容他。」真是講不聽。
 

    小花擺擺手,似乎不想在這點上與我爭辯。
 

    「總之就是,」他手指一伸,比著我。「在我看來,你自以為是的毛病又發作,連問也沒問過小哥,擅自替他作了決定,我已經可以想像他抓狂的樣子了。」 
 

    他收回手指,雙手抱胸,篤定地點了點頭。
 

    我白他一眼,心裡始終覺得我沒做錯。
 

    我說:「有些時候,你想做的事,跟你應該做的事,並不一定是同一件。如果我真的是為他好,替他設想,我應該幫助他作應該做的事,不是嗎?」
 

    小花不發一語,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纜車就在此時到達了目的地。
 

    我們倆站了起來,就在要跨出車廂時,小花慢條斯理地說:
 

    「我之前就是自認為在幫助你作應該做的事,結果怎樣,你應該也印象深刻,不是嗎?」
 

    我愣住。

 

****註:關於解雨臣的亂入請見『狂花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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