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一面小口小口地啜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一面不著痕跡地偷覷著對桌一杯接著一杯喝,把酒當水灌的鳥巢頭少年。
  這小子......真的怪怪的......
  他手上的繃帶已縮減為一塊小小的紗布,但隨著手部的動作,底下猙獰的疤痕仍然若隱若現,令旁人看了怵目驚心—他自己倒是不怎麼以為意。男人嘛!受了傷有了疤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這小子,好像挺在意......
  距離他受傷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這禮拜王玉簡直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不管是他要搬貨物還是只是單純地要盛飯,這小子全都搶著作,甚至更誇張的—
  『你、你跟進來幹嘛?!』白襯衫的鈕扣已經全部打開,底下的胸膛雖不算肌肉賁張,也算是肌理分明。吳邪一把抓住領口,也阻隔了衣裳底下的春光。
  他衣服已經脫了一半,半轉身才發現一個高大的身影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進了浴室—這不幸好他褲子還沒脫,否則他他他.......豈不被看光......
  呃......雖然他們兩個都是公的沒錯,他現在這舉動也有些娘砲沒錯,可、可是他天性內向文靜,可沒有跟人家互相觀看肌膚的習慣!   
  王玉像座山一樣沉默地杵著,瀏海後的眼眸落在對方胸口處,那用力到泛白的指關節,淡淡地應道:『幫你擦澡啊。』語氣淡到就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般沒什麼奇特之處。
  吳邪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擦、擦、擦澡!這小子腦袋是開洞啦!
  『小爺我不給男人擦澡,等你變性了再說!出去!』沒得商量。
  王玉還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被厚重的瀏海遮掩,吳邪很難判斷他的目光究竟落在何處。正當他想再次出言驅趕,王玉旋過腳跟,一言不發地出去了。留下驚魂未定的吳邪,那天沐浴不斷地注意還有沒有閒雜人等闖入......
  不過就是幫他握住了那把刀,真的沒什麼大不了,這小子有必要這麼糾結嗎?男子漢大丈夫拘泥這種小節像什麼話!而且他受傷的那天,那個擁抱也讓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啊啊啊—這就是人家所謂的青春期嗎?!這就是人家所謂的代溝嗎?
  嗚嗚嗚.......他也才三十出頭一點點,就跟年輕人有代溝了,他好想哭......吳邪扁扁嘴,眨去不存在的眼淚,默默地又啜了一口酒—與此同時,對面的少年大概又海灌了三四杯。
  就像今天,他沒頭沒腦地說為了感謝他,要請他喝酒,但是看他喝成這樣,哪像是要請客的人,感覺是在發洩什麼吧......
  「喂,小子......」吳邪實在是看不下去對方那種自虐式的喝法,探手扣住了他的酒杯。「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吳邪算盤打得可精—這小子身材高大不在話下,萬一他喝掛了,自己哪可能扛著他回去!還是在這悲劇尚未發生前阻止比較妥當。
  王玉舉酒欲飲的動作被迫中斷,他定定地望向吳邪,面無表情地慢慢放下酒杯。正當吳邪暗自鬆了口氣,準備收回手時,手腕卻被人一把扣住—其用力之大,讓他皺起了眉。
  「你......」吳邪正欲發難,卻突然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想說的話一瞬間全數忘卻。他只怔怔地,望著對方不知何時撩開了瀏海,露出了那只他初見時便覺邪魅的綠眼睛。那只綠眸中的光芒如今異常閃亮,吳邪覺得自己好像被其中的什麼力量給吸了進去......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原本四周的人聲鼎沸像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他自己,與包圍他的一方碧綠,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現在是一片混沌......
  「其實你一直在懷疑我跟王盟的關係對吧?其實你從來不相信我是王盟的遠房親戚對吧?」王玉直勾勾地盯著表情一片空白的吳邪,輕聲地說。他知道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都不會進到吳邪的記憶中,但他還是想說出口,彷彿要把這些日子以來鬱積在心中的話一吐為快。
  「但是你還是幫我擋下了刀,到底為什麼?你知道那老人也是被我控制的嗎?凡人有時候真是蠢得可以.......就是這股子傻勁讓張家的人放不下嗎?跟凡人攪和在一起,看來他們離滅族也不遠了......」
  掌下的手腕好像他再使點力就可輕易折斷,今天就可以實現他的復仇—那個人來了,為了吳邪而來。他理應感到狂喜,感到如釋重負,但是他卻不知為何,有一股無法壓抑的,異樣的憤怒—為了這兩人異常緊密的羈絆而憤怒......他到底是......
  吳邪手掌上取代掌紋的疤痕映入他的眼,那天鮮血四濺刺目的紅湧上心頭,綠眸中的光芒隨之減弱—
  吳邪的嘴唇動了動,有一絲生氣在原本木然的臉龐上浮現。「王......」
  王玉一驚,立刻收攝了心神,綠眸中光芒大盛,吳邪的面容重新被空白所佔據。
  「吳邪......你很累了,你想要睡一下。」慵懶的嗓音透著魔性,像是一種暗示,一種指令。
  吳邪兩眼一閉,渾身一軟,趴倒在桌上。就像酒吧中無數醉倒的客人一般,沒有人會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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